月光与千门万户烛火的照耀下,习善在直线上横翻建筑与围墙,朝着二人离开的地方追去。
他不会轻功,但凭着蛮力与身手倒也算不慢,二十多个呼吸便来到了鱼之前站立的屋顶附近。
此时习善才看清,原来那是一处立在小湖边的凉亭。小湖四周点缀着树木,树木外才是建筑,因此给这方天然的寂静之所留出了一片清幽的空间。
但此刻,这里显得尤为冷清,只剩随风飘摇的树枝与倒映在湖面的粼粼月光在与习善打着招呼。
少年一阵失落,似乎随吕舒书而去的,还有她给他的、错当成人生全部意义的温柔。
习善在这一刻才真正觉得,自己的心被无声无息地挖去了一块,在那个最重要的位置,留下了最为深渊的空洞与虚无。
他无力地走进凉亭,在石椅上坐下,却又立刻起身颓然走出亭子,坐到了湖边的一块石头上。
这里,抬起头便是亭顶,清晰可见吕舒书之前亭亭玉立过的地方。
痴痴地望着,习善脑海里不断重现有关这名女子的画面。
第一眼,那惊鸿一瞥忘三生的钟情,在他的灵魂上开出了一支叫做爱情的花朵。
相识仅一日,情根种心间。
习善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短的时间里,她的影子、她的一瞥一笑,甚至每一个动作都烙印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这些原本让他心酥甜蜜的记忆,在此刻,全部都变为了深入灵魂的痛苦、寂寞与空虚。
吕舒书就像是一朵由绚烂、明亮、温暖的火焰组成的鲜花,将习善从里到外烧成灰烬。
或许不该让你过早经历这些,虽然早晚都会体会这番痛苦从而成长,但又何必成熟太早,失去太早。这是自出现起,莫狂语气中第一次透出悲伤,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安慰这个与他灵魂最近的孩子。
这世间很多东西不是人力所能掌控的,你能控制的只有你自己。
但也许不是坏事,毕竟你们只认识了一天,或许认识都不算。
更或许,你自己都不知道其实只是馋人家身子呢?
忘了她吧,如果她是你的,那么注定是你的。但她已经走了,就算回来,未来的她也不是最初的样子了。
“忘啊!我我也想忘啊,但这又不是生病,难受了痛了就吃药,牙疼就把牙拔了。我现在心痛啊!我能把心挖了吗?”
习善在心中咆哮,说完直接闭上眼睛,用袖子盖住整张脸。只剩颤抖下的身体在诉说着无法掩盖的悲伤。
莫狂没有再说话,一些事情终归需要自己才能走出来。
凉亭、绿树、小湖、孤影。
一阵清风吹过,空气似乎变得更凉了些,就连远处夜生活原本还算热闹的街道,都开始变得静悄悄。
月亮渐高,在升到顶端后从另一个方向慢慢下落。
在月光洒下的某处。
小田县城南,财路堵坊,属吴帮大当家吴谦手下众多产业之一。
这是一栋二层小楼,平日里的客人大都是些小农小户或者穷鬼,当然也会有不少发了横财或者家里有点小钱的人进来玩几把。但终归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人,可这里赚的,倒正是这些人的钱。
看场子的是一名绰号“不留毛”的秃顶男人,双眼皮、厚嘴唇、方脸,平日对谁都一副自来熟的样子。但要是你在这间堵坊里欠了钱又还不上,那么就有得玩了,不留毛会让你亲身感受一下他这个绰号是怎么来的。
此时小楼二层最里面的一间屋子里,不留毛正盘腿坐在炕上,身前的矮桌上支起一炉子,上面架着火锅。
炕前面摆放着两张桌子,碎银、铜钱还有少量官银成堆地铺在上面,两名帐房正掐着手指算数,并不断用另一只手执笔誊写于账本上。
往门口方向又是四张桌子,两两并在一起,其中一桌围坐六人正好酒好菜地吃着,一桌则空空如也。
“大愣子,吃得差不多了去下面把巍子他们换上来,你们去看会儿场子。”不留毛估摸了下时间,夹着一块毛肚边涮边说道。
外面那名叫作大愣子的看场打手赶紧往嘴里多塞了几块肉,嚼吧嚼吧咽了后接话道:
“毛爷,巍子领俩兄弟去讨帐了,下面剩仨兄弟看场,我去把他们换上来。”
“讨账?啥时候去的?”
“得有近俩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