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静寂,黑土龟裂。
单调的白成为荒野唯一的点缀。
寥廓的天地之间,苍灰色的云团笼罩着远看同样苍灰色的大地,风雪组成的交响曲盖过了一切声响,可是在这种足以震聋人的嘈杂中,仿佛又能让人听到一种孤寂和冷意。
混凝土浇筑而成的大坝也出现了不知道多少条足有一头白熊躯宽的裂缝,这是极端寒冷冻裂的沟壑。
在大坝上,有一道单薄的身影在小心翼翼地拖着一辆破旧的厢改式小房车前行着。
虽然车子又破又沉,用来减速的调心滚子轴承晃得发出响声。
但是干燥的大坝路面上只有一小层薄冰,不需要费多大的力气就能将车子拖动。
在这种极端寒冷的环境中,人类想要自由地行动,就必须要穿上防护服以抵御环境对人体造成伤害,最普通的防护型防护服都是用五十几年前最先进的航空防护服材料制作的。
科技的发展,让人类拥有制作出抵御环境危害的安全材料。
不过。
也是科技的发展让人类需要来面对这样的环境。
这一点被铭刻在地球发展共识条约上。
苏洛读书的时候背这条最熟的,毕竟这是共识条约的第一条。
义校老师都说苏洛就像是个古早笑话,百年前的一些先辈们在学英语的时候,背了十年单词,还一直都在“abandn”,苏洛读了十年书,科研道德资格考也只会背地球共约的第一条。
但凛冬从来不会宽恕任何一个敢在她面前站着走路的人。
“呼嗬”
紧促微弱地呼吸着,凛冽的霜风按着苏洛的脑袋想要让他低头。
他在骨嵬基地用一曲桃花扇换来的新型军用级聚合镜面盔罩算是派上了用场,够结实,够耐用。
哪怕是顶着这样风速达到每秒47米的15级雪风,除了脖子和肩膀一环承重的部位会感觉到极大的压力之外就没什么了。苏洛之前用的是和防护服配套的型盔罩,要是那个老伙计,可顶不住这种强风。
停下来将钉拐扎进了混凝土大坝上的缝隙里,扯了扯钉拐和腰部连接的松紧绳。
苏洛停下来缓口气恢复一下体力。
已经走了十天,也不知道距离华夏境内最近的松江基地还有多远的路程。
鬼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会被老周的小道消息给骗得跑到骨嵬基地去的。
不过那帮老毛子就是痛快,他们粗鲁归粗鲁,对于华夏传统戏曲的新奇和欣赏,倒是出人意料的情绪高涨,而且出手也大方得很,自己两周总共唱了桃花扇、牡丹亭、窦娥冤这三曲,换到了足够自己完整地度过这个冬季的资源点数。
趁着极冬日还没到,赶紧溜溜。
明年就是2137年了,老爷子去世前说了,他死后第十年的春节,必须得回一趟金陵基地给祖师爷们上香祭拜,这是他们戏子的规矩,哪怕就剩最后一个人了,也得把这规矩继续下去。
老爷子说过了。
从古至今,戏子都是贱命,本不是个该守规矩的行当。
但是既然世人都瞧不起戏子了,若是戏子自己再不守规矩,那又怎么能瞧得起自己?
所以守规矩,特别是守着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是守给自己看的,守给老天爷看的,讲得就是一个行当的传承。
也就是这样。
哪怕这破旧戏车半路偏瘫熄火了,他也得拖着走回华夏的基地去,到了基地就有补给和安全传输通道了。
这次在骨嵬基地收获的这些资源点,够自己带着戏车买一个安全传输通道的舱位室了。
到时候回到了金陵,去黑市多买些香和纸钱给老祖宗们奉上。
话说回来。
那帮老祖宗们明明都是男儿身,怎的都偏爱的是旦角,他就没有见过那破落的地庙灵堂里有哪块灵牌是供着生角、丑角的老祖宗的。
忒,活该他们没对象,没后人,最后都得落到自己这苦命的娃身上。
自己可真是衰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