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郑文回到了院子郑林和惠小郎君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后,对视几眼,都不太敢出声说话他们感觉到了前方先生周围不同寻常的氛围。
接下来的几天内公子奭也并未再来找她,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郑文并未再出去,大多时间都呆在自己的院子里给两位少年授课其余的时间则都消耗在了书楼中。
六百年的时间足以让这个世间多了许多新奇之物有一辈又一辈的俊杰出现,创造出历史衍生出新的知识。
很多书她以前都未读过,说实话,倒也新奇,她丢失了很多记忆,可脑海中她曾经读过的一些书简,只要她想起一丝,总能很快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真是应了一句话唯有学到的知识是自己的,永远不会失去。
郑林和惠小郎君拿了一本书简跪坐在郑文面前,正在仔细研读。
郑教书的方法真的很粗糙、随意就像当年郑山他们也差不多是被她放养的她只教会了那些孩子们基础知识,主要培养一些意识,要想学习更多自己去藏书室里翻阅,有不懂之处可以院中的那些少年们一起讨论,最后可以来问她或者向小西院的那些术士请教。
不过她那时来到那个时代也不过才几年而已,虽读了一些书,可终究比不上小西院的有些老头子,于是当郑山询问那些晦涩难懂的奇门遁甲、星象术法时的问题时她有好几次都回答不上来。
她想到此处,不由愣了一下,好像自从见过公子奭后,她遗忘的那些过去也渐渐涌现出来,越来越清晰,就像开启了一个开关一样。
郑文目光虚虚地落在手上的书简上,然后她摸了摸眼上覆着的白纱上,想起了下山后见到的那位神秘的老者。
对方劝她莫要执着。
可是人活在这世上总要有一个念头、一个方向,要不然会比没有执着的活着更痛苦。
阿苓和那四百虎贲因护她和郑家人而死,郑山继承了她的意志而活,小七一个十多岁出头的小姑娘顶替她入了晋地,承下了郑骧留给她的遗志,虽说有自己的意愿,可未必没有为她解忧的意思,小七知道她不想入晋,她知道她和那些郑家人可能都是她的负担,只要郑吉和那些郑家人没有被妥善安置好,郑文就不可能离开做自己想要的事。
如今,过了百年,大梦一场,郑文突然觉得自己当年的想法出其的幼稚和纯真。在乱世中,谁也不肯能安稳地活着,上层为权利而倾轧,下层也因为上层的争斗而流离失所,如果天下不安,哪里都不是她的归宿。
乱世中,如何能谈自由二字。
所以,一条河流她绝对不会再踏入第二次。这不仅是指她的选择,也是指与公子奭之间的关系。
那时在虢城,或许是因为朝升日光过于耀眼,那个向她骑马而来的青年太过俊美,让她卸下了心防,应下了春日的邀约,有过那么半年的心动。
可是那股心动来的容易,去的也容易。
当年的她知道那个时代男人对于女人的轻视,对于男女关系的随便,他们会三妻四妾,公子奭如果不是身体不好说不定也娶了夫人声色犬马。
可是她的心底未尝没有一丝的心存侥幸,觉得公子奭不会是那般人,或者那时的她觉得可以等到春日的再相见,她可以和公子奭公开说白自己对于男女关系之间的要求,可是那个春日终究没有来到,她心中的那丝侥幸也在听到那个消息时消失殆尽。
她现在已经不太记得那位贵女是哪位诸侯国的王姬,只是当初的短暂心动让她在听到那个消息时依旧感觉到了一丝狼狈。
那股狼狈也足以让人铭记在心。
或许是因为如此,她的心才在面对公子奭时如此平静,时间终究磨灭了许多的东西,她想,如果是在六百年前,和公子奭再相遇,她一定会感觉到狼狈,和自作多情的自尊受损。
她笑了笑。
郑林这时抬起了头,看见郑文面上的神情,突然说了一句,“先生,我不喜欢那位郎君。”
惠小郎君看了郑林一眼。
郑文笑着问:“哪位郎君?”
郑林神情却带着一股倔强:“那位白衣郎君。”他潜意识觉得那个白衣郎君给人的感觉很不好,而且先生这几日情绪都有些奇怪,所以他很不喜欢那个人,单纯的不喜欢,就像自己的领地被人侵入了一样。
郑文愣了一下。
这一瞬间,在她的眼中,郑林的神情突然让她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熟悉感,似乎在很久很久之前,阿苓也在她面前说过这样的话,就连小七对公子奭感官也不是很好,这样一想,这位鲁侯王孙做人是有些失败的。
郑文看向一旁的惠小郎君,面上带了浅笑:“阿惠也不喜欢?”
惠小郎君却看着郑林摇了摇头。
“我不认识那位郎君,也未相处过,不知道那位郎君的品行,不敢随意揣测,只不过”惠小郎君说到这句话停顿了一下,“我看那位郎君,应该不是寻常人,腰间佩戴着白玉上乘,一身白衣虽是素淡,可是有金丝银线纹路,可能是大族的嫡亲子弟。”而且还是很受看重,倾全族之力培养的那种子弟。
他阿翁虽如今贵为汉王,可是手下养着数万军队,需要不少钱粮,于是府中用度并不奢华,阿母也很是注重这方面,平时衣裳和用食非常简朴,但却很疼爱他,库中那些唯剩不多的上好白玉基本上都给了他,却还比不上那位郎君腰间佩戴的那块白玉。
这句话落下,郑林有些生气地主撞了惠小郎君一下,郑文看见了便卷起书简轻轻敲了一下郑林的额头。
“又欺负阿惠。”
郑林垂头。
惠小郎君却柔和的笑了一下,并不在意郑林的行为。他以前小伙伴就很少,现在有一位同龄的小伙伴每日一起上学,他很是高兴。
郑文这才说:“阿惠,你说的很好。”能从细微之处猜测一个人的来历,也算识人之术,君王要为明君,首先就要会识人善用。
惠小郎君脾气虽过于温和,但心思缜密,心中有自己的想法,倒不会显得软弱,刘夫人或许是怕惠小郎君以后会太软弱才会想要惠小郎君跟随她练剑,这种软弱的性格很可能会让汉王不喜。
在郑文的夸奖下,惠小郎君害羞地笑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深了一些,像个灿烂的小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