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宴之后,女帝按规矩是该到中宫去的。
凤后早已在宫门口立了多时,一身绛紫华服,一手轻托快足月的大肚,身形却依旧挺立。
“凤后,夜宴刚结束,陛下就算过来,也得要些时候,您身子不好,别在这风口久站着吧。”
婢女替淮澈拢了拢披风,他自己倒不以为然,也不言语。奈何腹中突然绞痛一阵,猝不及防,他险些站立不稳,婢女忙扶了他,他却笑笑:“无妨,太医说就这几日了,有时是会突然疼一下。”
婢女轻叹口气,只得陪着他一起等。
这大夏宫中谁人不知,凤后独得陛下盛宠,从陛下当年还是储君的时候,两人在王府便是情深意长。后来,淮澈又领着族人一手扶持陛下登基,自此在陛下心中便是无可撼动的地位,觐见陛下不用行君臣礼,也可直唤她小名——慕玖。
可半年前,陛下生辰,凤后竟不知为了何事独自出宫,天快亮了才回宫。一回宫就腹痛不止,慕玖罢了朝会,一刻不离地陪着他,太医费了好大的劲,才保住这一胎。只是经了这一遭,他身子亏空得厉害,若是饮食眠寝稍有不慎,便常常一整夜一整夜地疼。
小春子觉得,自那一夜之后,陛下似乎和凤后生分起来了,虽说早晚膳都还在一处用,也日日见得着,可他就是觉得两人再不似从前那般自然。
一个月后,清和宫中那位传出有喜。
淮澈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失落,一顿饭吃的磕磕绊绊,几次想要问她,却又被生生咽了回去。她是帝王,就算三宫六院他也不能说什么,还要拿出中宫的风范,更何况,他腹中是她的第一个孩子。
只是到了夜间,腹中又疼起来。遣了婢女去请陛下,慕玖挥袖砸了茶碗,“他腹痛去请太医啊,请朕有何用?”
婢女被吓了回去,他叹口气,也不叫去请太医了,生生熬了一夜。
小春子扶慕玖回宫换了身常服,又等了一会儿,见陛下还没有去中宫的意思,低声提醒,“陛下,今夜大长公主特意叮嘱您,一定要过去的,现下时候也不早了,您看……”
纱帘一下被掀起,慕玖毫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太监宫女,不禁冷笑一声,是啊,原本多么平常的一件事,以往她巴不得批完了折子就赖在他宫中,如今连姑姑都知道要多叮嘱她几句,就怕她不去。
腹中翻腾更甚,淮澈左手轻轻在腹顶打着圈,右手想撑一下腰,却又想到自己这副颇具妇人孕态的姿势,若是落在她眼里,怕是狼狈了一些。于是又重新站得笔直,只在宫门前缓缓踱步。
遥遥望见龙辇朝这边走来,他的眼神就没离开过辇车上那人,待辇车停稳,他习惯性地伸手去扶她,她却不动声色地搭了小春子的手臂,独自下了车。
“怎么,数月不见,凤后连宫中礼仪都不会了?”慕玖也不看他,只淡淡说道。
淮澈一怔,撩起衣摆跪了下去,肚子坠得有些厉害,他暗暗托了一把,才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大腹被挤压在中间,里面空间变小,孩儿手脚伸展不开,便踢打起来,他疼得连连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