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丰年,王宫照旧例举办年宴,宴请文武百官。
此时送上成欢,对沈誉来说,是一箭双雕之举,这既是他送给楚曜容的贺礼,名正言顺,楚曜容不会不收。
也是他往楚曜容心间安上钉子的机会,等待时机成熟,拔钉去骨,连皮带肉,他沈誉方能破局血耻。
年宴早一周就已经陆续安排,昨日,沈誉收到鹰眼密信,王宫已在拔除爪牙。
他安排在王宫的鹰眼连年被除,此时的年宴,是再次布局的好时机。
所以,成欢是不得不送出去的。
对此,沈誉万分清楚,他更清楚的是,梁王府上,从来都不会养无用之人。
但这些,成欢都不知道。
她更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和沈誉保持正常的往来。
她已经将自己的姿态低到尘埃,怕是沈誉今后也不会再碰她一下。
成欢不明白的是,她到底哪里不好,他教了她那么多,在这其中,就没有一样是他喜欢的会动心的吗?
他陪她赏了一路的雪,雪花密密麻麻白了一路,他只和她说了一句话。
“明日,好生打扮。”
沈誉不知道这句话对她有多大的打击,她何时见他,不是好好打扮的?她今夜的妆容又难道不够精致?
那夜,成欢回到自己的房里,未卸妆梳理,她坐在梳妆台前,盯着铜镜里的自己,彻夜未眠。
成欢试着把镜子的女人当作是个陌生人,试着站在沈誉的角度去看。
柳叶细眉,红唇樱桃,成欢盯着镜子里的女人,细细打量。
他到底想要什么样的?
初见时她稚嫩寡淡,他不喜,如今按照他的要求,红唇艳妆,妩媚妖娆,他也不喜。
他到底想要什么样的?
府上除了她外,成欢没有见到其他女子,更难找出那么一位去让她做做比较。
蜡烛渐渐染尽,光线渐渐变暗,镜子里的人的样子也越来越看不清楚,半晌,成欢拿起面前锦盒里的画眉笔,凑近镜子借着点点灯光重新描画。
他说她适合纤纤细眉,打浓妆,可一个人若没有好好看过那个人的相貌,又怎么知道她适合什么眉型。
成欢沿着柳叶弯眉仔细描画,完毕,又拿起脂粉轻扑。
重新抿上红唇,再次梳妆完毕,成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下只觉得一句话,会不会太过了。
她今夜太过了,无论是言语,还是行为,还是她的妆容都太过了!
对,他说的对,太过了,逾越了!她不过就是一个风尘女子。
梳妆台上的物件一一被挥落,成欢手撑在桌角上,低着头,垂着眼,一滴清泪落下来。
屋内烛火熄灭,只余天上窗外明月,银光照的大地惨白,几缕月光和她一样逾越了窗前,照在屋内女子的身上。
在烛火熄灭的那一刻,成欢簌地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这人,怎么活得像个鬼一样。
……
清晨一早,成欢重新整理梳妆,依旧红唇,细眉,只是她在自己的眉心间添画了一个她常爱画的芙蓉花。
整张脸,只有这一朵花,还保持她原来的喜好。
整理完毕,成欢就跟着绿荷出府,上了一辆马车。
临上马车时,绿荷细细看着成欢面容,半晌才笑着说道,“姑娘今日配的这朵芙蓉,甚是美。”
成欢面无表情,她略微俯身以作表示,随后转身就准备踏上。
绿荷在她转身的那刻,笑着从身后捧出一叠衣件,“还请姑娘下马车前,换上这身。”
成欢身子定住,低头看一眼她手上的衣裳,又抬头看了一下她,没再多问其他,伸手拿过,随即上了马车。
衣裳微有些重,成欢在马车内打开,才发现这件衣裳有些似曾相似。
彩衣云纹,端庄华美,如今是冬日,面料却是薄蚕轻丝,这样子……
成欢摸着面前用来跳舞的一叠长纱,锦料金线,华贵无双。
另一边的马车内,沈誉正低着头把玩一件青扇,这是他曾送给成欢的,但却从未见过她拿出来用过。
案几上,还放着一顶锦盒,盒子开着,里面是一根珠钗。
和成欢的那根珠钗来自一个地方,沈誉瞥眼看过去,倒也是奇了,他查成欢的身世查到这钗子出自江南苏家坊便没了消息。
可这苏家坊是他沈家财产,时间久远,出自苏家坊后就再难查起。
窗外传来两声敲竹声,沈誉收回思绪,问窗外的人,“她可问了什么?”
绿荷低头回报,“姑娘拿了衣裳便上了马车,什么也没说。”
“什么也没说……”沈誉喃喃自语,过后,兀地轻笑起来,“罢了,出发吧。”
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沈誉轻笑,不过就是因着昨夜之事,生他气罢了。
车窗帘子随马车动身而轻扬起,摇摆随后渐停渐稳,沈誉的神色也渐渐变得阴沉。
面容沉在阴影之处,眼神沉沉地盯着锦盒里的珠钗。
可她有什么资格生他的气?
连那个人,都从来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