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沐槐杨已经走出了操场,他还没跟我说话,我也依然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里,茯苓在哪里等我。 “喂,沐槐杨,茯苓哪儿?”我很少喊他的名字。 “她在上课。”他回答我。 “她上课怎么来找我?”我问道。 沐槐杨一脸看白痴的表情,“你说呢。” 我恍然大悟,“那你刚刚是撒了谎,故意把我叫走?” 说实话,我有点窃喜。 沐槐杨不说话,继续往前走,男孩子被人洞穿了心事之后,只会装酷,有点可爱。 “喂,是不是啊?” 我还就非得刨根问底,逼他承认。 他突然停住,我正来劲儿,活泼得很,差点撞上去,沐槐杨转身俯视我,“你再烦,我就自己走了。” “你不是一直自己在走,我又没拖着你走。”我嘀咕着。 沐槐杨被我一句话呛回去,手插口袋继续往前。 “那现在我们要去哪里,都说了要跟你去见茯苓,我现在回教室回操场好像都不合适。”我问道。 “出去。” “出学校去?” 我跟着他走了一路,才发现这不是往学校大门的路,是通往学生宿舍的,这里肯定是有秘密通道通往校外。 男生宿舍外面的围墙有扇铁门,铁门上了锁,围墙倒不算高,我斟酌了下,努力一下我也是可以爬出去的,想想还有点刺激,我就要跟沐槐杨一起翻墙了。 保险起见,我还是先问他一下,“你逃课,愿意让我跟着?” “今天也不上课吧。”他回答我。 “也是,不算逃课,那你逃出去愿意让我跟着?” “随便你啦。” 就等你这句话了,我摩拳擦掌,盘算着怎么翻出去才能翻得好看点,不会损了形象丢了脸,或许沐槐杨大发善心再拉我一把,那可能我们还会有第一次亲密接触。 我思忖后,准备动作已经就绪,脚踏上了个踮脚的石头,手往墙上的间隙扒拉着。 “你在干嘛?” 沐槐杨像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 “翻墙啊。” 他站在铁门前,告诉我,“这里。” 那不是锁着吗? 沐槐杨不费力气就把锁给打开了,这锁原来是个假把式啊。 我灰溜溜跑过去,嘿嘿笑了两声化解尴尬,沐槐杨破天荒地跟我开起玩笑,“你哪来的勇气敢翻墙?” 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都敢跟你告白,还不敢翻墙啊。” 说完我们俩都尴尬了,沐槐杨摸了摸头,朝我说道,“你还出不出去?” “去去去。” 出铁门的那瞬间,梧桐树上掉了片已经金黄的叶子,砸在了我脑袋上,“啪”一声,沐槐杨见状朝我笑了笑,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了,秋天的阳光不激烈,阳光就这么从树叶里穿透过来,撞在沐槐杨的脸上,仿佛我第一次在考场上见到他的模样。 我捡起掉到我脑袋上的梧桐叶,递给沐槐杨,“送给你。” 沐槐杨还真接了过去,摇着梧桐叶的叶柄,“就送我这个啊?” “这是秋天的童话。”我傲娇地蹿到他面前。 可是沐槐杨却问我,“那你算算它刚从那棵树上掉下来的重力加速是多少?” “求求你了,物理这东西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碰到。” 我倒着走跟他说话,沐槐杨突然拉了我一把,把我拉到路的里侧,我身后骑自行车的打着车铃从沐槐杨旁边经过。 “走路看路。” “哦。” 这一路走得我心情挺好,没多久我就跟沐槐杨到了家不起眼的店门口。 沐槐杨拉开门进去,我当然也好奇地跟了进去,原来是家台球馆,看沐槐杨进去熟络的程度应该是常客。 他拿起根球杆打巧粉,我看了看他的动作,帅是挺帅,可是不一定有我厉害。 我说,“沐槐杨,我们比一局。” “比什么?” 我拿起主球掂了掂,“我要是赢了,你帮我补数学。” “那我赢了呢?” 他赢了我好像也没什么好处给他,我想了好一会儿,“你要是赢了,我以后就尽量少烦你,少出现在你面前,少让你帮我解围。” “随便你。” 人在什么情况下容易输?轻敌。 沐槐杨就犯了这个错误,他忘记我是跑步跑了第一名的女生,他才第二名,他也不从茯苓那儿打听打听我打小儿怎么长大的。 他还觉得自己特绅士,让我先开球,我说你会后悔的。 他觉得我在危言耸听,我拿起球杆,巧粉往下磨,架势摆足了上场,自我开球后到最后一球进袋,竟然清杆了,我自己都没想到。 表现太好,我都不好意思了,沐槐杨直接把球杆放下,“姜小山,你给我下套呢。” “又不是我带你来这里的。”我反驳道。 沐槐杨接受不了自己球杆都没碰到球一下就输给我的事实,要离开案发现场,我在后面喊,“沐槐杨,你把钱付了啊,我没带钱。” 他要倒回来付钱,扔下钱又出去了,我从没见过他这么好笑的样子,我在去表白之前,他在我心里都是男神级别的形象,不光是我,是这个学校多少女生的男神吧,逃出运动会来了台球馆,本来可以在向他告白的女生面前好好耍一把帅,却被我给搅黄了。 我们赶回学校时,天色已经不早了,操场上的同学也成群结队地回自己班的教室,我和沐槐杨混入同学里,这一下午虽然才几个小时,却是我高中生活到目前为止最难以言喻的,快到我们班教室前,我本来要进去了,还是问了他,“你什么时候给我补数学?” “明天放学后,二楼食堂。” 沐槐杨的声音不大,刚好我听到,沐槐杨的语速不快,跟我的心跳频率差不多,沐槐杨愿赌服输了,没有不情愿。 我坐在自己位置整理课本,习惯性往窗外看去,刚巧看到沐槐杨到他们教室后门,几个男同学勾住他,打打闹闹了一阵子才进了教室,我不禁咧了嘴笑起来,喜欢人的样子太好看,你总会不自觉地偷偷开心。 教室里的大部分同学都还在闹腾,还没从运动会收心回来,我反常地拿起了数学书翻开来看,程一索又气不吭一声从背后冒出来,“姜小山,你下午去哪里了?” “去见茯苓了呀。”我也撒谎了。 “就沐槐杨他妹妹啊?” “是啊。” “那沐槐杨呢?” “不知道啊,他自己走了。” “切,我还以为你后来都跟他待一块儿。” 程一索一男同学怎么能如此八卦。 喻言推开程一索,在我耳边小声说,“你跟沐槐杨走后,顾若卿就没开心过。” “关我什么事啊,我又没逼沐槐杨来找我。” “说他们以前是班长和副班长,搭档的关系。” “那我还是小姑姑和大侄子的关系呢。” 苏雅一心护着她的同桌,我跟喻言说话的功夫就到我座位前了,带着强烈的私人情绪拍了我桌子,“姜小山。” 惊得我猛抬头仰视着她,别说,苏雅其实长得挺好看,我觉得她对自己有错误的认知,就她这长相干嘛围着顾若卿转。 “又怎么了,苏同学?”我无奈问道。 “你不觉得你今天下午的行为很没有集体荣誉感吗?”她质问我。 我摇摇头,“没有。” 苏雅仿佛没有听我的回答,“同班同学需要帮助的情况下,团体需要你的情况下,你私自离队,置集体利益于不顾,是很可耻的行为。” “哦。”我并不想搭理她。 “所以你不应该现在就向全班同学道歉吗?”她不依不挠。 “我觉得不应该啊,我拿了800米的第一名,已经为班级争光了。”我不冷不淡地回她。 全班都安静下来,我和苏雅仿佛在文斗,其实武斗我觉得我也能打得过她。 苏雅对我的第一名不屑一顾,“不就一个跑步第一名吗,人顾若卿次次全班第一名有炫耀过吗?” “炫耀了啊,你不就在替她炫耀,学校公布栏上也写着,也炫耀了。”我还真不是能被人说死的主。 “笑死,还语文课代表,炫耀和荣誉都分不清,我看你从小到大从来没考过第一吧。” 是没考过。 顾若卿终于忍不住,脸都憋红了,过来温温柔柔地要叫走苏雅。 “我是没考过第一名,顾若卿也不见得800米跑过第一名。”我才不会示弱。 “期末考你能超过若卿,她800米就不会输给你,你比不比?” 煽风点火,我怎么可能考试超过顾若卿,我从小学就好好学习也不可能,我刚想认怂拒绝,程一索这看戏的好兄弟就替我答应了,“比。” 他说完还冲我使眼色,我恨不得把他的头扯过来暴打一顿,喻言都替我先绝望了。 我们班有一群爱看热闹的同学,已经在吹口哨替我加油了,这都什么事儿啊,我就被迫去挑战不可能了,你们行你们自己上啊。 生无可恋这个形容词啊,简直是为我而造。 不幸中的万幸是,我赢了沐槐杨,从明天起他会给我补课。 我们教室里那叫一个热火朝天啊,完全没注意到孙天明进来,他年纪大了,越发悄无声息。平常自习课的时候,他就爱在窗户外弓着腰往里看,我有一回出去上厕所,撞见他没把我给吓丢半条命。 “全年级,整栋楼,就没有比你们更能闹的,再闹屋顶都要给你们掀翻了。”孙天明拍了桌子吼起来。 “报告孙老师,姜小山说她期末要超过顾若卿考第一。” “哦?”孙天明倒不意外,“姜小山啊,你现在多少名?” “二十五。”我想把头钻进抽屉里。 “还差24名,2个月,我们期待你创造奇迹。” 嘿,还都当笑话看,瞧不起我了。 我还真是属皮球的,越被人看不起反弹越强。当天回去,我先把饭吃了,吃了饭才有力气好好学习,回房间我就复习功课,耳朵里塞着耳机,特地放的英语听力,隔绝外界干扰。我爸从没见我这么认真过,他进来左看右看,从我右耳里摘下耳机自己听了听,发现真的是英语后更惊讶了,问我,“小山,你在学校没犯什么错误吧?” 我让我爸坐下,严肃认真地问我爸,“爸,我如果跟你说我想考第一名,你对我有信心吗?“ 我爸一点不觉得我在开玩笑,“这有什么不相信的,你从小就拿了很多第一,书法比赛,跑步也经常第一,中考语文还全校第一呢。” 我爸说这些的时候特别自豪,我一看我爸这样突然想到喻言连选课的自由都没有,就觉得自己特别幸福。 “天呐,我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爸爸。” 不论到何时,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最相信我的男人,永远是我父亲,即使所有人都站在我的对立面,我父亲也会告诉我,你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