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克达回來了。索尼半耷拉的眼皮陡然抬了起來。盯着一手提着裤子。因为屁股伤痛而站立不安的鄂尔泰。
“你从何听來的消息。”
鄂尔泰想上前几步再说。可看到索尼冷漠的目光又缩了回來。站在当场进退两难。却听索尼冷哼了一声。
“莫不是你记恨礼亲王冷落了你。信口雌黄吧。”
听索尼并不相信自己。鄂尔泰顾不得屁股上的棍伤。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指天指地发誓。
“鄂尔泰所言句句为真。这是鄂尔泰亲眼所见。所有一字半句的虚假之言。天打五雷轰。”
索尼摆摆手。“既然如此。你就下去吧。”
“下。下去。”
索尼竟然对此漠不关心。鄂尔泰吃了一惊。结结巴巴问道:“这。这就完了。”
“如何。难不成你还想对我指手画脚吗。”
“不敢。不敢。鄂尔泰不敢。鄂尔泰这就下去。这就下去。”
“不敢就好。下去吧。以后只要谨言慎行。给你记下的一百一十军棍。沒准就给你免了。”
临最后。索尼还不忘敲打一下校长习惯了的鄂尔泰。
不过等鄂尔泰走后。索尼便豁然起身。在帐中踱起步來。终是觉得放心不下。出了军帐并沒有带戈什哈。一个人往礼亲王的军帐而去。
说巧不巧。瓦克达正与代善在商议该如何应对李信指出的活路。当然也是一条两边都是万丈深渊的活路。万一有个好歹怕是跌落下去。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从此不得超生。
“主子不好了。索尼來了。奴才。奴才将他拦在外面了。见是不见。”
戈什哈掀开门帘慌慌张张的进來。代善猛然斥道:“慌什么慌。不就是索尼來了吗。你让他进來便是。”随即又偏头让瓦克达回避。瓦克达却道:“正好要见索尼。不如便一并见了。阿玛下决心吧。”
“你”代善想要质问。却又叹了口气。仿佛浑身的力气都随着这声叹息抽离了体外。颓然坐在床榻之上。不过一夕之间却像老了十岁一般。他知道。这是自己这四子在逼他表态。甚至。甚至是替他做了决定。因为只要让索尼见到瓦克达。一切都将被摆在桌面上。要么就当众处置丧师的瓦克达。要么便将其押回盛京。由多尔衮或者两宫处置。这两条路无论如何选择。他都将失去在爱新觉罗家族内部。一贯居中调停的超然地位。牵扯到了自家的子侄。往后不论做任何决定。便都会在外人心里失去了中正平和的地位
一旦如此。他代善以及家中上下怕是便难以长久立足于朝廷之上了。那么。剩下的只有最后一条路。“瓦克达”
“阿玛。儿子在。”
“你”
代善还想再交代几句。可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在说些什么。仅仅是眨眼的功夫。他这个一向优柔寡断的四子居然像变了个人一样。直到此时他才恍然一件事。那就是瓦克达的眼神再也不像此前一样。浅的便好似一碟子清水。只要随便一瞥便能将其看个透透彻彻。而今。竟然好像深了起來。深到他代善都无法看透这漆黑一片的眸子里究竟掩藏了一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去。去把索尼叫來。”代善忽然发现自己已经什么都不必对瓦克达交代。从瓦克达回來开始。主动权不是一直就掌握在他的手里吗。
不过片刻功夫。索尼便翩然而至。他万万沒想到瓦克达居然堂而皇之的就站在代善的身边。索尼在路上揣测了很多种可能。但却料不到却是这种情形。事先打好的腹稿用不上了。也只好开诚布公。
“索尼给礼亲王请安。四贝勒安好。”
索尼的态度很谦恭。礼数做的很足。代善赶紧虚扶了一把。“哎呀。索尼啊快起來。你现在已经是两黄旗的掌旗大臣。不能再动不动就跪了。”
“礼亲王言中。索尼何时何地也不敢在您面前托大。只是这次來。却。却”
索尼话到此处突然迟疑了起來。代善焉能不知道他这是在给自己留花头呢。便也问道:“我也不难为你。索尼啊。你这次连夜造访怕是为了瓦克达而來吧。”
“礼亲王明鉴。索尼來正是为此。无奈皇命在身不敢有分毫懈怠。”
“好。好。尽忠职守。是咱们八旗年轻一辈的楷模。”代善的语气陡然一转。叹了口气:“代善老了。精气神不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