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只在何腾蛟的心里默默过了一遍。他不敢怠慢当即动身去见张方严。请其來做决断。毕竟他只是刚刚被提拔起來的一个济西兵备道。招安这等大事非一方督府衔了圣命方能为之。
比如浙直总督张方严就是衔了圣命而來。对流贼事有临机决断之权。因此。何腾蛟唯一的办法。只能尽力劝说张方严。然后通过他的手來实现自己的目标。
张方严表面上是浙直总督。可实际上这南直隶各方势力倾轧。根本就不是他这个光杆总督能够轻易插一腿进去的。所以。正是因为此。张方严才将为官山东的何腾蛟破例带了过來。毕竟何腾蛟由他一手提拔起來。用着自然顺手。而且张方严正琢磨着。寻个机会将何腾蛟正式调到南直隶來。为他所驱策。
何腾蛟正是基于此。才觉得自绝对有信心说服这位耳根子并不是很硬的总督。
张方严听说贺一龙主动请求归附朝廷的消息后。自然是大喜过望。这一点亦在何腾蛟的预料之中。于是当即就泼了一盆冷水。
“流贼反复。若尽数招安。早晚必成朝廷大患。累及阁老”何腾蛟说出了一个张方严无论如何都回避不了的一个例子。那就是掘了朱明祖坟的张献忠。此贼屡屡降而复叛。若是当初主持招安的督抚能够决断有度。将他尽数歼灭。又岂能又后來的祸患。
果然。这让张方严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犹豫了一下。又用带着疑问的语气道:“贺一龙一介宵小。也沒听过他此前闹过多大的动静。当不至于步那张逆的后尘吧。”
何腾蛟顿时便痛心疾首。“阁老何其糊涂。岂不闻木已成舟。万事皆休。若心存侥幸。将胜算寄托在贼子身上”
“云从不必再说。其中利害老夫已经晓得。这就将那逆贼斩首示众。明告那贺一龙不要心存侥幸。纳头受死吧。”
说实话。张方严被何腾蛟指摘了一番。心中多少有些不痛快。这一番话多少带着几分赌气的意思。孰料何腾蛟再度大摇其头“阁老万万不可如此。”
张方严看着何腾蛟。目光中已经升腾起了几许疑惑。
“那又该如何。不许招安。又不许斩了。难不成还放他回去。”
何腾蛟直觉事情已经成了一半。便从容答道:“阁老何不趁机诱捕贺一龙。”
诱捕。何腾蛟的话让张方严千千骤然一亮。此前被顶撞的那一点点小小不快立时便消散不见。这的确是个绝好的主意。那贺一龙既然主动送上门來。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太便宜那贼子了。
“云从可有谋划。与老夫细数一番。”
由此何腾蛟知道大事一定。便一五一十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言罢之后。何腾蛟便看着张方严。等他反应。果然。张方严良久之后。竟连连摇头。
“如此一來。老夫岂不成了背信弃义之人。”
何腾蛟则紧跟着回道:“流贼肆虐。百姓因此而破家者何止千万。这等禽兽不如之徒如何及得上信义二字。”
这一番话说慷慨激昂。张方严还是坚决摇头。“信与义岂分善恶。此事休要再提。”
眼见着张方严偏偏在这个时候竟犯了倔脾气。何腾蛟一阵气短。又坚持劝了一句:“杀一贼而利天下。阁老舍小义而成大义世人安敢聒噪。”
一句“舍小义成大义”就像圣人之手拨动了张方严的心弦。不禁使他怦然心动。一种舍我其谁的使命感竟油然而生。是啊。若能成此大义。就算背负骂名。又何足惧哉。
张方严竟猛然郑重对着何腾蛟便是一揖。“云从一言惊醒梦中人。你只管说來。老夫照做便是。”
何腾蛟顿时大为动容。张方严毕竟是以阁老之尊而督理地方军政。敢对自己一个小小的兵备道行礼。这又是何等的重视与礼遇。多年來怀才不遇的酸楚竟瞬间涌现于脑海。他竟生出了一种知己之感。一时间直觉眼前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汽愣怔半晌之后才猛然惊醒。赶紧跳到一旁去躬身还礼。
“阁老折煞下官。下官不过是尽职而已。何须如此”
于是。张方严依照何腾蛟的策略将那贺一龙的部下招了进來。好生询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