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在去世前，沈安宁已经很久没有那样开心的笑过了，久到连她都有点记不得她的笑脸了。

“宜儿在画什么？”

皇帝掀开门帘走进内室，见她正立于桌前，便走到她身后想要去看。孙宜下意识想把画遮住，随手拿了本书就要往上盖，然而皇帝的动作比她更快，一把握住她手上的书放在一旁，俯下身仔细看起来。

“不过是宜儿的玩笑之作，不值得皇上费心。”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太想让皇帝看到这幅画。这样的沈安宁只有她一人见过，她不愿皇帝认出画中之人，可皇帝若是真没认出，她又不由得为沈安宁感到不公。

“玩笑之作亦是如此活灵活现，宜儿果然善于丹青。只不过朕倒有些好奇，宜儿并未给这女子画上五官，这是为何？”

皇帝看了一会，指着画中少女空空的面部问道。

为什么呢，孙宜自己也说不清。

“大约是，宜儿也没有想好她该是何种表情吧。”

“连宜儿都觉得为难？”

当然为难，她不知该如何解释，慢慢踱步走到窗边，推开窗子。

“皇上，您可见过草原上飞翔的雄鹰？”

窗外是一片兰园。沈安宁知她爱兰，早些时候还赠与她不少名贵的兰花种子，嘱咐她等自己下次来的时候一起种下。她说兰芳苑虽然雅致，但却有些无趣，久居于此定会觉得沉闷，所以她要把兰花种成特别的样子，这样以后花开了，孙宜看见也能开心一点。

可惜她到现在也不知道沈安宁究竟想把兰花种成什么样。

“宜儿想画之人，有一双自由的翅膀。虽然身处世间禁锢最多的地方，但好像只要扇扇翅膀，她就能飞到天边。”

“若世间真有宜儿所说那等风姿绰约之人，朕倒是想见上一见。”

皇帝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语气中带了一丝向往，似乎真的对她所说之人十分感兴趣。

“原本是有的，可现在没有了。”

“哦？那倒可惜。”

听闻她的话，他亦是惋惜地摇摇头，提起放在桌上的笔。

“朕未曾见过宜儿所说之人，只能想着宜儿描绘的意境添上几笔，你来看看可还满意？”

孙宜从窗边走过去，不甚在意地瞟了一眼，却在看清画像时愣在了原地。

那女子赫然是沈安宁的样子！

一颦一笑都拿捏的如同真人再世，若是沈安宁现在就在一旁，怕是也难以分辨出哪个才是真正的她。所谓心中有物，下笔有神，画像之人就像是早已把沈安宁刻在心上，纵然不用眼睛，只是在头脑中想象着她的样子，手就能自动跟着脑中的印象画出来。

可是，仔细看去却又觉得跟宫中的沈安宁不太一样。宫中的沈安宁，纵然是玩乐之时，也不曾如此开怀大笑过，眉眼间总还是夹着几分忧愁，并不像画上这般，连眼睛都在笑。她想着自己刚才说的话，草原上的鹰？若是真把沈安宁放到草原上，她大约就是这幅表情吧。

“皇上，您……”

握笔的人本是认真地看着那副画，似乎正在想象那人笑起来的样子，被她一叫，突然惊醒过来，手上晃动了一下。

顺着他的笔尖，一滴墨汁滴了下去。

“哎呀！”

孙宜眼见那墨汁就要滴在画上，忙伸手想把画纸移开，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墨汁正好滴在画上女子的脸边，将那笑脸晕开，无端端带了丝伤感的意味。

“可惜了。”

皇帝叹息了一句，放下笔，细细将那副画折好收于怀中。

“朕今日有些乏了，先走了。这幅画沾上了墨汁，已然无用，朕日后必会还宜儿一副好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