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繁还在那边搜肠刮肚地整理措辞,这边赵辛词早就看不下去了,将手里的棋子扔回棋盒,无奈地抬头看着对面浑身僵硬的人。
“长安,你若是实在不习惯就不必笑,若是不知道说什么便不必说,你是西厂厂公,是凌驾于百官之上的权臣,就算是皇上也不能勉强你去做什么,你又何必在咱家面前这般委屈自己呢?”
闻言,殷繁年轻俊美的面容立即恢复了面无表情,眼尾压得极低,看人的时候平白给人一种阴沉的感觉。
他的声音也恢复了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柔和,而非之前的刻意压低讨好。
“我没有勉强,也不觉着委屈。干爹救过我的命,是我永远的恩人,我只是……怕干爹厌了我,不认我。”
殷繁是赵辛词一手带大的,也是他一手带出来了,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太监,到如今一手遮天的权臣千岁,赵辛词不知费了多少心血,只是这个干儿,最终还是踩着他干爹的一把老骨头往上爬,到底也没问一句他这个当爹的疼不疼。
赵辛词想起过往种种旧事,不禁深深叹气。不是不愿意给他踩,只是不想被踩的这么狼狈罢了,差点就身败名裂,真的相当没面子啊!
“长安,其实咱家一直都想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着急想要那个位子,咱家应该不止一次说过,等你弱冠之后便让位与你,左右不过是几年的时间,你又何必……”
被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一脚踢下来是什么感觉,恐怕没人比赵辛词更有体会。这几年怨也怨过,恨也恨过,大多都释怀了,唯独这一点,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那一年,这孩子才十四岁,他急什么啊!
不过,令赵辛词失望的是,殷繁依旧是一言不发,既不回答他的问题,也不替自己辩解,实在是气人的紧。
“说话!”
见到老人脸色越来越难看,殷繁犹豫片刻,这才轻声道:“干爹的问题,儿子现在还无法解答,只是儿子有必须那样做的理由。”
“……”
话说到这份上,就不单单是父子之间的正常对话了,殷繁的语气简直能够用乞求来形容。让堂堂千岁放下身段来求他,他赵辛词算哪尊神啊!而且,他也舍不得啊!
最后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赵辛词只得心烦地摆摆手让人麻溜地滚蛋。不过临走时还是放心不下,嘱咐了一句。
“长安,不管发生了多少事,你我是父子这一点永远不会变,干爹只会希望你越来越好,一辈子平平安安,……权力这种东西一旦沾上,便很难再抽身,干爹知道你在做什么,西厂强大如斯,不是坏事,但你切记,谨言慎行,事事以自身安危为先。”
“是,儿子谨记干爹教诲。”
“另外……长公主殿下是咱家旧事,如今她在宫中的日子不好过,你若方便,便看在咱家的面子上时不时照看一二。”
“是,儿子记下了。”
殷繁敛眉应道。心下则自嘲不已,想必那人根本不屑于他的照看吧。
这时殷复也给小流儿喂完药出来了,见到父子两人站在门前说话,也不避讳,径直走了过去。
“干爹,咱们是要回去了吗?”
“……”
“那爷爷再见,下次孙儿还来看您!”
“……”
赶紧滚吧小混蛋。
他这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字来的干儿到底是怎么收了这么个能咋呼的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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