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耶律府家将闻言不敢怠慢,点头称是,转身便欲前去传令。然而,不等他走出密室,一直没有对这一消息做出反应的韩德枢心中却突然一动,想到了另一个可能,一边让那名家将且慢离开,一边转头向耶律和里说说道:“想那太平王虽然是个庸碌无为之人,可他毕竟是大辽皇族,即便他真的降了柴周,对方也不可能给予重用。顶多是像之前那些个江南小国的君王一样,被“请”到开封城里找个宅子养起来,再也休想离开半步。而以他皇族王爷的身份,只要没有殁于战场之上,就算被周军生擒活捉,其结果想来也不会比前面说的差多少。一边是叛主求荣,背负一辈子的骂名、一边是力战不敌被擒,落一个忠君爱国的美名,两种选择、同样结果,太平王想来也是不会如此不智。是以,下官以为太平王之所以会来当这个所谓的传旨使者,恐怕并非为了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亦非为了诈开城门,而是另有隐情。不如,由下官去城头看一看,探听一下虚实再做定夺。”
虽说不太看得起耶律罨撒葛的人品,可对方毕竟是皇族一员,真要干出卖主求荣的事,于皇家脸面上也不好看,所以耶律和里内心之中也不希望自己的判断是对的。因此,也就点头同意的韩德枢的建议,让其先去会一会城外的太平王,而后再做应对。
尽管在耶律和里面前并没有明说,可从听到耶律罨撒葛前来传旨的消息后,韩德枢便已经猜到后者很可能是被周军俘获后,不得已的情况下才来做这件很丢颜面的事情。只是,考虑到此前的消息表明耶律罨撒葛自打离开长春州后,便一直跟在天子身边。他若被俘,也就意味着天子及朝中其他重臣很可能遭到了不测。要是再加上耶律罨撒葛获封皇太叔这一怪异现象,一番推理下来,其结果将更加令人无法相信天子耶律璟已经驾崩,其生前属意的侄子耶律贤继位,如此才会出现耶律罨撒葛这个不伦不类的皇太叔称号。更为严重的是,消息一旦传开,不管事情是不是果真如此,辽阳城内官员守将的军心士气必然彻底崩溃。到时候,就算自己和留守大人是张仪再世,也休想再将众人的心思凝聚起来。所以,他并没有当面点破,而是打算将耶律罨撒葛接到城内,问明了情况再说。
然而,韩德枢显然高估了这样太平王的人品和气节。因为当他站在怀远门城头,映入其眼帘的景象令他终生难忘。只见城下护城河边,太平王或者按其自己的说法应该是齐王、皇太叔耶律罨撒葛头戴王冠、身着锦袍、左手托着一份黄绫圣旨、右手持着一根代表天子使者身份的节杖,在两名随从的陪同下,正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满脸倨傲且非常不耐烦的冲着城头上的怀远门守将大声嚷嚷,催促其速速传耶律和里、韩德枢等人前来亲迎,以便其入城宣旨。若是耽误了时辰,必拿城门守将是问。
与此同时,耶律罨撒葛也看到了城头上的韩德枢。于是,不等后者问话,便大声喊道:“天子圣旨到,韩丞相还不速速打开城门迎接,莫非要抗旨不遵吗?”
尽管不耻于耶律罨撒葛的表现,但急于想知道天子及一众朝中重臣状况的韩德枢此时也顾不得与对方计较这些,而是一边向其拱手施礼、连称怠慢,一边命怀远门守将打开城门迎天使进城。
韩德枢急于接耶律罨撒葛进城,旁边的怀远门守将接了命令却犯了难。开城门固然很容易,只需搬开门闩、打开大门就行了。可问题是,城外的吊桥和通行便桥不是被周军炮火击毁,就是被自己给拆了。就算开了城门,城外的这位王驾千岁也进不了城呀。
眼见身边的怀远门守将得令不行,韩德枢先是有些恼怒,但很快便从对方愁眉苦脸的表情中想到了问题所在。于是,他不得不转头身来,一边再次向耶律罨撒葛施礼,一边苦笑着说道:“此间为了抵御周军攻城,留守大人已命人将吊桥及便桥全部拆毁。还请王爷稍待片刻,下官这便命人扎制木筏,将王爷及随从接过护城河来。”
耶律罨撒葛在来之前显然是接受了别人的指示,所以那边韩德枢话音才落,他便摆了摆手中的节杖,不以为然的说道:“韩丞相只管命人打开城门便是,过河之事本王自会找人解决。”说完,扭转过身,收起倨傲的神情,满脸堆笑的对着身边的一名随从说道:“有劳李校慰发信号,请舟桥营的诸位将士前来架桥。”
旁边做随从打扮的一名“飞龙军”骑兵营长闻言并不答话,而是表情冷淡的从怀中掏出一支信号枪,向着天空扣支了扳机。
随着睛发绿色信号弹腾空而起,一直悄然无声的周军大营立时有了动静。“飞龙军”第五合成步兵师工兵团舟桥营的近两百名兵士,在该师师属骑兵团一营的掩护下,驱策着挽马,拉着用于搭建过壕钢桥的装置,缓缓向怀远门下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