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二,学校开学了,每个门框上都贴上了对联,校门口还挂着红彤彤的灯笼,一派喜气。 大家早早到来,互相分吃过年买的糖果饼干等小零食,聊着过年的趣事,充满了欢声笑语。 晚枫没有加入,她默默的收拾自己的床铺,把边边角角都擦的干干静静,还帮忙把火炉生了起来。 又叫李兰兰一起去后山的水井里打了水,把宿舍的地都拖了。 收拾妥当一切想起来没去找班主任领钥匙,一看李兰兰正聊的欢畅,不想扰了她的兴致,便独自前去了。 她刚走到办公室就呆住了,隔壁宿舍浓烟滚滚,一直从门口往出冒,好像是着了火,心下一惊,立即跑过去看。 没等她走到门口,一个人影从里面冲了出来,剧烈的咳嗽着,满脸的黑色道道,让人看了就想笑。 晚枫仔细一看,那不正是毕军吗,头发还被火燎了好大一撮,本来好好的发型,毁的不成样子了。 “老师......”她有点不明的问道,“你在做什么?” 毕军这才注意到了旁边的人,脸上漏出点嗤色,有点不好意思的挠头,手放下来一看,掌心里一团烧焦的头发。 “我在生炉子,半天没着。” 张晚枫有点诧异,怎么不像生炉子,像是把房子点了。 转念一想,他前二十几年说不定都没见过炉子,怎么会生。 “老师,那我帮你看一下吧。” “你会?” 晚枫点了点头,毕军便侧身让她进去。 屋里的烟消散了一些,却依然呛的眼睛想流泪,她走到火炉旁,看见里面被炭塞得满满当当,心想:火要是能着才怪。 她从簸箕里取了些松针放进炉子,点了火,折了些杨树干枝加进去,等火着的差不多了,加了几块碎炭,没一会儿火就汹涌起来,发出“隆隆隆”的声音。 晚枫刚起身,毕军就端了水盆过来,“洗洗手,都是黑。” 看了一眼他依然乌漆嘛黑的脸,晚枫低头笑了一下,把手伸进盆子洗了洗,接过毕军递来的纸巾擦了擦,“毕老师,你们上学期的炉子怎么生的?” 毕军眯着眼睛笑了笑,泛着点傻气,“从第一次生着就没灭过,我们每天晚上起来加炭,直到放假。” 这真是把晚枫惊到了,大晚上睡着了还起来加炭...... 她攥着手里已经湿懦的纸巾,两只手一起揉了揉,“毕老师,那我先走了。” “好,谢谢你了。” “没事。”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她实在憋不住了,笑了起来,怎么这么傻。 到了宿舍门口才想起来忘了找班主任拿钥匙,便转头往回走。刚走到教室办公室转弯就听见几道男声,“你看看那毕军,来了半年多了,连炉子也不会生,还大学生,这是什么水平。” “人家是城里人,见都没见过炉子。” “那他这半年也该学会了,我刚才经过看见一个学生在帮他生,怪丢人的。” ...... 渐渐没了声音,晚枫才走过转角,那处早就空无一人。 晚上躺在床上,她在想,那几个老师为什么要在背后议论毕军,语气还如此讽刺。她觉得毕军人挺好的,从来不发脾气,对工作也尽职尽责,却还是被人看不惯。 月夜寂寥,少女在满心的疑惑中睡去。 旧历二月份,小村落又下雪了,一眼望去,天地连成一片,隐约看得见远处被白雪和浓雾笼罩的苍翠松林。 连续低温,出早操成了一大酷刑,但学校还是规定每天清晨六点半准时集合跑步,班主任要求除了值日生都得出操, 今天,气温再创新低。 张晚枫很不巧的来了例假,肚子也难受的厉害。 李兰兰本来是今天的值日生,看见她这么难受,主动要和她换。 自己去跑步,留晚枫值日,还嘱咐她不用打扫,可以再休息一会。 晚枫也没有偷懒,把宿舍地扫干净,正准备倒垃圾,就和老师撞了个正着。 毕军走了过来,站在宿舍门口打量她,笑嘻嘻的说:“懒姑娘,逃早操是不是?” 被他这么一说,晚枫的脸立马就胀红了,涩然一笑,“老师我没有,今天我值日。” 毕军的眼神变得有点儿意味深长,把她弄得一头雾水。 “没事,这次我不告诉你们班主任,下次不许再逃了。”说完就下了台阶,向操场走去。 张晚枫很是不解,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今天逃了早操,内心充满疑惑。 傻傻的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发现他和往常不太一样,原来是带了顶软塌塌的毛线帽子,还穿了厚厚的棉袄,整个人比之前壮了好几倍,看来天是真的很冷,原本一直穿的很单薄的人,今天捂得怎么厚。 转身回去,准备继续擦擦灰尘,瞬间呆住了,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门口的墙上大喇喇的贴着值日表,周三李兰兰。 怪不得毕军刚才的表情怪怪的,原来是早就看到了值日表,她还在傻不拉几的解释,肯定觉得她是在说谎,为什么自己刚才不直接说是和兰兰换了,真是傻。 不过,好在毕军没直接拆穿她,要不然得多难堪。 懊恼了一会儿,她接着刚才的活,把四周都擦拭了一遍,才算是打扫完了。 冻得双手通红,刚在火炉边烤了一下,就听见外面吵闹起来—是大家的早操结束了。 这半年,一切都很平淡,张晚枫一直住在姥姥那里,偶尔回家看一下。 成绩也上升了一些,在班里能排到前十名,班主任还夸她进步很大。最主要的是她的历史政治在班里名列前茅,还被毕军任命成了历史课代表,还交了新朋友。 政治课代表是个叫汪家乐的男生,文文弱弱,个子也小小的,学习却出奇的好,老师们都说他脑子十分聪明,肯定能考上名牌大学。 因为都是一个老师的“下属”,常结伴去办公室交作业,两人熟识了不少,都是闷葫芦的性格,还挺能聊得来,偶尔还会在一起讨论难题。 张晚枫本是不太爱亲近人的性格,也觉得人家是学霸级别的人物,多接触没坏处,后来发现他的性格和自己很像,很能聊得到一起,慢慢的就成朋友。 今天,晚枫和兰兰一起吃过晚饭,到了教室门口,她扯住兰兰的袖子“兰兰,我去上个厕所,你先进去吧。” “好的,你快点,一会老毕来讲题。” 晚枫点头说好。 她从厕所出来,刚走到教室门口,就听见很大的吵闹声,还有李兰兰的声音,像是生气了,大喊着,“你他妈再给我说一句。” 她急忙推门进去,就看见李兰兰指着一个女生的鼻子,因为听见响动,全都转过来看门口,还有几个女生低头小声议论着。 晚枫在大家目光的注视中走到李兰兰身边,“兰兰你怎么了?” 李兰兰双颊彤红,眼睛睁的浑圆,指着面前的女生,说:“她说你是狐狸精,之前勾引初三的黄毛,现在又勾引汪家乐,还说你还和黄毛亲嘴。”还用力白了那女生一眼。 晚枫看着面前那个女生,就是元旦跳舞的李月,面庞平静,没有一丝情绪,好似这件事情与自己无关,淡淡的开口,“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有证据吗?” 李月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讥绡着笑起来,“证据,黄毛自己亲口说的,就在元旦那天晚上,他还摸了你的胸。”说完更是哈哈大笑起来。 晚枫没想到黄毛这么无耻,居然还像别人炫耀。 但这一刻她不能承认,“好啊,有本事你去把他找过来,我们对峙。” 听见晚枫这么说,李月有点惊讶,“算了,我们不在乎,反正被摸的不是我。” 李兰兰立刻揪住了她的领子,怒吼到“你他妈想死是不是!” 晚枫急忙拉开李兰兰的手,“算了,不用理她。” 李兰兰恼怒的对着她说:“怎么算了,她都这么说你了。” 李月嗤笑一声,“她本来就是狐狸精。” 这时,毕军推门进来,向她们走近,问李月,“你知道什么是狐狸精。” “嗯......”低下了头,“那个......我不知道。” “你们几个回到座位上去。” 教室在噼里啪啦响动了一会之后安静下来。 毕军走上讲台,擦了擦桌子上的粉笔灰,身子微倾,双手撑在桌沿上。 “我老远就听到了你们的吵架声,尤其那句狐狸精。你们知道什么是狐狸精吗?就这样乱说,你们都是同学,大家好好相处,有那么大的矛盾吗?都还小,要学着说话有分寸,知道了吗?” 下面稀稀拉拉的说:“知道了。” 他也再也没有说什么,开始给大家讲题。 晚枫全程没抬头,眼泪滑下掉在练习册上,浸湿了纸张,她没有发出声音,静静地哭,没有一丝呜咽。她并不是难过的哭,她心里是开心的,有人是护着她的,这就够了,再少都够了。 下了晚自习,晚枫在做习题,让李兰兰先回去了。 有人推了推她的胳膊,抬头一看是汪家乐,笑了笑。 汪家乐脸一下红了,把头低着,不敢看她,“张晚枫,我想和你说件事。” “你说。”晚枫仔细盯着他看,等着他开口。 “我也挺喜欢你的,但现在我们太小了,等考上大学了我们就在一起,现在我们先好好学习行吗?” 晚枫吃惊的长大了嘴,连忙否认,“不用不用......” “你现在就想和我搞对象啊,被家长知道.....”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不喜欢你,他们瞎说的。” 听明白她的话,小男生抬起头咧嘴一笑,憨厚又可爱,牙齿白白的“把我吓了一跳,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了,本来我还想着先和你说大学在一起,让你好好学习的,原来是这样,就说嘛,咱们还小,根本不懂喜欢。” 一切说开就不拘束了,两个小孩相视一笑,然后就开始讨论难题。 “张晚枫。” 有人喊了她一句,抬头去望,毕军站在门口,晚枫满脸疑惑的站起来。 “你跟我出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