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从没拉紧的窗帘缝隙里照进来,窄窄的一束橘光,正好打在毕军的脸上,有些刺眼,他抬手罩在眼睛上,渐渐没了睡意,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六点。 轻轻放开怀里的女人,挪开一些,帮她盖好薄被,才下床,穿好衣服准备去洗漱,临了又低头在她唇上碰了一下,才去了卫生间。 出门之前,他已经在锅里煮好了粥,又取出冰箱里的小菜放在桌上,怕她吃得太凉难受,安顿好一切他才轻轻关上门出去了。 北京不管什么时候都如此的堵,前面是茫茫的车海,艰难的挪动,他看了一眼时间,七点多了,张晚枫得起床了,便拨通了她的电话,那边的人“喂”了一声,声音很清明,看来是已经起来了。 他嘱咐道:“锅里有粥,桌上的菜不凉了,你吃那个,别从冰箱里取了,小心吃坏。” 张晚枫刚把牙刷伸到嘴里,含糊不清的应和,“嗯,我知道了。” 毕军还是不放心,她这次疼得实在太厉害了,而且前几天晚上还那样折腾了一顿,估计已经着凉了,继续絮叨:“你多喝热水,别吃水果了,怕太凉,等你例假没了去医院检查一下,是不是不正常。” 张晚枫刷着刷着牙就憋不住了,含着满嘴的牙膏泡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泡沫全喷到了镜子上,她笑嘻嘻的喊他:“爸。” 毕军被喊的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皱起了眉头,“你就闹,别不当回事儿,下次再疼你别喊。” 两人此时的交流算是认识以来,最轻松,最随意,最平常的,但句句都是关心,他们都试图忘记所有的不愉快,重新开始。 张晚枫听着他的叮嘱刷完牙,认认真真的回答:“好的,我记住了。” 毕军这才放下心,最后又说:“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嗯。” 张晚枫挂了电话,化好妆,才去厨房盛粥,揭开一开,是山药粥,不知不觉脸上又带上了笑。 马上就国庆了,店里准备做活动,她之前接到总部发来的邮件,关于折扣力度,促销品类,活动类型,主题都做了规定,她只负责给店员传达上面的任务,再监督大家的完成。 今天的早会时间有点儿长,她穿着黑色套装站在收银台前面,一条一条的解释,吩咐不同的人负责,还有活动的大幅海报,得需要她亲自去找工人装,一上午忙得脚不沾地。 她是第一次独自承办这么大的活动,以前她都是打下手的,负责好自己的那一板块就可以,现在得顾大局,实在有好多地方弄不清楚,只好麻烦前任店长帮忙解释。 前任店长叫杨梅,开朗的女人,一路把张晚枫提拔上去,对她而言就是伯乐。 杨梅一接电话就是调侃,“张大店长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张晚枫一一抛出问题,她一一做解答,最后张晚枫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了,笑着说:“等你来了北京我请你吃饭。” 杨梅嗤笑,“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去北京了,想赖了这顿饭,告诉你,你赖不掉,马上北京就要成立分公司了,分管北方的事务,不出意外,我应该是销售部的总监。” 张晚枫一听也高兴起来,“真的啊,那行,这顿饭先欠着你的。”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愉快的结束了通话,一想到杨梅要回来,心里高兴,两人大半年没见了,没想到她又回了北京,那见面就方便多了。 张晚枫的朋友不多,除了李兰兰也就剩下杨梅了,两人是同事关系,但杨梅性格好,待她也真心,她也很珍惜这个朋友。 下班后,李兰兰来了电话,和朋友组了个小型的演唱会,都是各个酒吧的驻唱,凑在一起玩儿,叫她过去。 张晚枫本来不想去,她不热衷这种活动,觉得酒吧吵杂又乱,下意思的排斥,可又想到自己近来对她的关心太少了,也不知道她过的怎么样,便答应了。 李兰兰说的那个地方,有点儿偏僻,坐公交得来回的倒车,她嫌麻烦,直接打车过去了,是一间破旧的工厂,里面音乐声很大,站在门口都觉得震的厉害,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 里边很大,上下两层,上面窄的一层是舞台,摆了很多乐器,还有几个男人在上面演奏,唱歌的正是李兰兰,唱的是她最爱的《心语星愿》,她的声线日渐沙哑,有了韵味,与原唱那种极度悲伤比起来,她唱的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像是在讲故事。 张晚枫愣住了原地,她想起了初中的李兰兰,单纯可爱,一笑起来没心没肺,唱歌也是欢欢快快,怎么和现在差距这么大,她们都变了,长大了,看着看着台上随着伴奏摇曳的女人,她渐渐湿了眼眶,眼前的画面也变的模糊不清。 李兰兰看见了站在下面的人,示意旁边的人关了音乐,握着话筒的手有点儿抖,她说:“我想感谢一个人,她一直陪着我,不论我多惨。她刚来北京,我们租了特别小,特别破的一个房子,我们两个蜷缩在一张床上,一起笑过,闹过,也哭过,那一刻我们都只有彼此。真好,现在你也还在。” 她抹了抹眼角的泪,笑着说:“张晚枫我们一起唱首歌吧。” 张晚枫哭了出来,多年来,她们见证了彼此的所有。 她说:“好啊。” 在台下所有人的注视下,她慢慢的走上二楼,握住了李兰兰的手,两人相视一笑,眼角都有晶莹的泪光。 李兰兰让乐手换了伴奏,张学友的《她来听我的演唱会》,两人随着伴奏摇曳,都美艳至极,虚幻又缥缈。 随着歌词的徐徐而出,张晚枫想起了毕军了,他站在她的桌边,他说张晚枫你就唱几句吧,他递过来的手帕,他在黑暗里轻声软语的打电话,记忆像是开了闸,一贯而出。 她笑着唱着,现在不是很好吗?她很快乐,有爱人,有朋友,一切都美好的不像话。 台下的人跟着哼唱,这首歌也是他们这一代人的记忆,都或多或少的有了感触。 唱完后,李兰兰拉她去楼下吃东西,两人刚站稳,就有几个男的过来了,后面几个男人一直推着前面的男人走,那男生还有点不好意思,脸有点红,抬头看着李兰兰笑了一下,有点谄媚的说:“兰姐,你还有长的这么好的朋友啊,以前没见过。” 李兰兰白了他一眼,心知肚明,对着张晚枫偷偷笑了一下,呵斥那男人:“一边去。” 那男人反倒没走开,还往过靠了靠,挨着张晚枫站着,笑着说:“美女,留个电话呗。” 张晚枫皱眉,躲开一些,没有说话,但脸上全是抗拒。 那男人丝毫不在意,继续说:“交个朋友嘛,我们都和兰兰很熟的,大家可以常在一起玩。” 张晚枫转头看着李兰兰满脸的笑,瞪了她一眼,“你管。” 李兰兰这才拦到她面前,正经起来,“够了啊,人家有男朋友,看不上你这怂样。” 那男人被说的没面子,抬手揉了揉鼻子,走开了。 边走边和另外几个男人说:“他妈的,都怪你们,老子脸丢尽了。” 其中一个人说:“你不觉得那妞很正吗,脸上很冷,不知道床上什么样子,叫不叫。” 李兰兰直接捞起一个苹果砸了过去,发了火:“你他妈再说一句试试,信不信姐废了你。” 刚才旁边的男生抱歉的对着李兰兰笑笑,“姐,他就这破嘴,你别在意啊。”说完踢了那那人一脚,当做赔罪。 结束后,张晚枫打车回家,刚下车就来了电话,“喂。” 毕军听着声音有些吵杂,“还没回家啊?” 张晚枫拢了拢掉下来的头发,低着头往前走,“到小区了,刚去和兰兰玩了一会儿。” 毕军今天工作不顺利,对方负责人一直为难他,提出的条件压根不可能,但就是不松口,最后又是无疾而终,他这个案子搞不定是回不来北京了。本来心情郁闷,但一听她清泉般的声音,瞬间,心头笼罩的阴郁都散了。 他笑着问:“都玩什么了?” “唱歌,她和朋友组了个小型演唱会,大家一起玩。” “你没唱吗?” 张晚枫点了点头,又想起他看不到,轻轻的回答:“唱了。” “唱什么歌?” “她来听我的演唱会。” 毕军想来初中时小小的女孩子清唱了两段这首歌,他那时没多想,现在回想起来才发觉她那时应该比同龄人要成熟一些吧,心思也多,忽的他就开口问:“你那时就喜欢我吗?” 张晚枫愣了几秒,像是在思考,“我不知道,不太懂,可能有点崇拜吧。” 毕军笑了,打笑她:“现在还崇拜吗?” 张晚枫淡淡的说:“难道我会崇拜一个不知餍足,没完没了的泰迪。” 好半天毕军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在骂他,威胁道:“你小心,回去不放过你。” 张晚枫这才笑了,柔柔的问:“什么时候回来?” “想我啦,你要是想我,我现在回去。” 那头又不说话了,他问:“你真的想我回去吗?” 张晚枫轻轻的嗯了一声,那一声窜到了毕军心里,挠得他心痒难耐,渐渐硬起来,快速的说:“你等我。” 张晚枫放下电话时,对面已经挂了,她发了个消息过去,“你别闹了,好好休息吧。” 她不知道,毕军已经网上订了机票,什么都不管了,拿着电脑包就冲出去了,酒店门口拦了一辆车,跨上去说:“师傅,机场。” 四个多小时后,毕军走出了首都机场,去地下车库取了车,往家里赶,他庆幸凌晨两点的北京已经不堵车了,路上的车辆少了很多了,一路畅通的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