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钧提前到来。瑾玉给他开的门。他一进来,瑾玉见他提了一堆礼物,赶紧上前帮忙拿。靠近顾行钧时,她嗅到洗浴后淡淡的芳香。她挑眉看顾行钧,见他身上的衣服看似白天那件白衬衣,袖口的花纹却不同。 顾行钧腼腆地对她笑了,跟她打完招呼,对着傅家父母张口就喊傅爷爷,傅奶奶。正如王瑜预计的,傅家两老对顾行钧的到来报以极大的热情,大多注意力都转到顾行钧身上。顾行钧似乎天生就讨老人家的喜欢,他能耐心听老人唠嗑,又有问必答。他话说的不多,胜在恰到好处。聊到饭点时,傅家两老对他的印象更好了。 傅爸爸跟他从客厅聊到饭桌,若非顾及顾行钧未成年,傅爸爸都想将自己珍藏的茅台拿出来跟顾行钧喝上几杯。没人陪他喝,傅爸爸就拿出平常喝的米酒。他连着几杯米酒下肚,酒意上头,忍不住说:“以前她姑姑在的时候,常有小伙伴上门来玩。到我这孙女这代,就没同龄朋友来了。哎,真的好久了!“ 瑾玉心头一紧,都不敢去看妈妈的表情,埋头吃饭。王瑜打圆场对顾行钧说:“小顾,南方的饭菜你习惯吗?可能清淡了些。” 顾行钧识趣道:“王阿姨,饭菜很合口味。我外婆也是南方人,小时候常吃她做的清蒸鲈鱼。傅奶奶做的就是我童年吃到的味道。“方才陪傅家两老聊天时,他总是跟王瑜在称呼上达成一致。 场面控制住了,傅爸爸又乐呵呵对顾行钧说起其他话题,傅妈妈不时搭几句话。过了一会,有客人上门。傅家两老出去招呼客人。留下王瑜,瑾玉和顾行钧三人在饭桌。 没了父母在旁,瑾玉放松下来,真正开始品尝父母的手艺。有人说:吃遍世界各地的美食,最难忘还是父母做的饭菜。因为吃不了一辈子,更为可贵。她深深认同。难得有机会,瑾玉专心吃饭不再说话,王瑜就默默地陪着她吃。 顾行钧家里秉持养生之道,吃饭只吃七八分饱。刚才他就吃好了。他见瑾玉还在吃,便跟着下筷子,只是他的速度放慢很多。大多是在悄悄打量她,观察她更喜欢夹哪些菜。 他发现瑾玉夹起一只鸡腿时,去扯下一小块纸巾,用纸巾包着鸡腿的棍子后,才用手拿着鸡腿吃。她吃虾也不用手剥壳,直接用牙齿咬掉壳来吃。还是王瑜看不下去,拿了一次性手套给她。瑾玉才想起说:“以前没用过,都不太习惯呢。” 顾行钧不由问她:“瑾玉,你很注重手的保养呢。” 来她家一趟,他总算将对她的称呼递进了一步。不再是傅同学,而是瑾玉。既然如此,他喊她瑾玉时仍是小心翼翼。 瑾玉没意识到顾行钧的小心,随意回答:“因为手上总会沾着油画颜料啊。” 原来她会画油画,而且她养成不用手抓菜的习惯,说明不是一两天了。顾行钧心中暗自记下这点。 这时,傅妈妈进来了。王瑜快手将瑾玉啃过的鸡腿上包住的纸巾扯下来,塞进碟子上堆满的虾壳里。 瑾玉这才反应过来,后背出了点冷汗。她太大意了。她妈妈跟王瑜一样都心细如发,她可不能再犯错了。 傅妈妈进来是提醒他们厨房里还有花胶排骨汤,让他们记得喝。瑾玉怕露馅,不敢再吃。顺着傅妈妈的话到厨房盛汤。等大家都吃完了,瑾玉要帮忙收拾桌子洗碗筷,被王瑜拦了下来。王瑜小声告诉她,这些事小乙从来不做。瑾玉这才罢休。 吃饱喝足后,傅家又不断来客人。顾行钧不得不告辞,瑾玉怕留下了要招呼客人。借口送顾行钧,陪着他一起离开。 顾行钧没料到瑾玉居然要送他出小区大门,自然喜出望外。他生怕她反悔,赶紧起身走到她旁边。这时门铃响起,瑾玉正走到玄关,便走前几步去开门。门一开,竟是宽宽,他被他外婆抱着,看到傅瑾玉兴奋地叫了起来。 瑾玉一怔,来人是王瑜的妈妈,她从小就熟识的王阿姨。多年过去了,王阿姨的脸庞衰老许多,可从前在她眉宇间的忧愁已消失。她抱着宽宽,带着一脸满足的笑。见到瑾玉,她淡淡地微笑说:“小乙,中秋节快乐!” 同过去一样的笑容,态度却疏远有礼。王瑜抢在瑾玉面前喊:“妈, 是不是宽宽又淘气了。” 王妈妈笑着说:“原本家里有孩子陪他玩的不肯过来。在视屏看到姐姐和小哥哥在,又闹着要来爷爷奶奶家。“ 好在两家挨的近,不然孩子能吵一个晚上。 王瑜和瑾玉还没明白小哥哥是谁,宽宽已经熊扑到顾行钧身上挂着了,顾行钧手忙脚乱抱着他。宽宽笑得开心,任家人怎么拐他都不肯下来。众人望见这一幕皆无语了。王瑜很是疑惑,小孩的记忆最健忘,宽宽居然将顾行钧记得那么深。 瑾玉想明白其中关键,那场车祸场面对宽宽影响太深,都是顾行钧一直在旁安慰他,让他生出信赖和亲近感。她在王瑜耳旁低声提醒一句,王瑜恍然大悟。对顾行钧也生出一分好感。 王妈妈见状感到奇怪,女儿从前跟小乙不对付,没想到小乙救了外孙后,两人感情似乎好了许多。王瑜见亲妈的眼神带着审视,赶紧推瑾玉说:”你不是要送小顾,别耽误他的时间了。“ 瑾玉也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让顾行钧放手给王瑜去抱宽宽。不料宽宽闹腾着不肯离开顾行钧,非要哥哥姐姐陪他看花灯。他不会表达,跳下来撒泼,反复喊:”灯灯,果果,节节,要看灯灯。“ 最后闹的一屋人都来玄关看情况。 瑾玉见识了两岁小孩堪比 原 子弹的破坏力,果断示意顾行钧一起偷溜。没想到宽宽更快,又扑到顾行钧身上。瑾玉和王瑜拿宽宽没辙,顾行钧及时抱起宽宽,表示他很乐意带宽宽出去玩,并承诺会送宽宽和瑾玉回家。傅家两老当场拍板同意,于是变成三人一同出门。 瑾玉要避开家中长辈,结果还给自己揽个小麻烦。她不想扯上顾行钧,一出小区门口就伸手说:“还是我来吧。我带宽宽到附近转一下就好。你早点回去休息。” 中秋时节,到处张灯结彩。她穿着长袖,一伸手就露出了左手腕上的纱布,手背的伤痕已愈合,留下淡淡的痕迹。顾行钧看的心疼,怕被她发现异样,垂下眼睛借着宽宽遮掩说:“还不到八点,我也想看看G市的夜市。以前就听过这里在中秋节的灯笼和烟花特别好看。“说道好看二字,他抬头望着瑾玉,双眼微微发亮。 宽宽听不懂他们的话,敏感地感觉到什么,配合顾行钧的动作,牢牢揽住住小哥哥的脖子,瞪视着他姐姐。 瑾玉在这一大一小如同探照灯的眼神下败下阵来。顾行钧说想看烟花,她只能尽地主之谊,带他去江边看烟花。 瑾玉说:“节日人很多,打出租不如坐公交车快,你觉得如何?” 顾行钧听她这话知道她是答应了,连连点头。宽宽学着他的动作点头。一大一小步调一致的动作让瑾玉忍俊不住。顾行钧看着更加欢喜。不同对外笑的克制,她在家人面前笑容真挚,极具感染力。让别人看着也心生笑意。 瑾玉带他们去公交车站,路上经过一条食街,有间面店生意特别好,瑾玉停下脚步,连连看了几眼,她的表情有些复杂。顾行钧好奇又不敢问她。倒是宽宽突然兴奋起来,喊:“九九,工工……” 里面的店员看到他们,不一会,有个白胡子厨师跑出来,高兴地喊:“小乙,宽宽,来看舅公呀。我忙到九点就去你们家坐坐。“ 顾行钧明白了,赶紧跟老人问好。宽宽很兴奋地拉他舅公的胡子,瑾玉轻声解释说她要陪同学和宽宽去看花灯和烟花,老人这才放人。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头进去店里。 瑾玉望着舅舅微驼的背,心里涌起些情绪。又很快被她压下来,转身对顾行钧说:”走吧。再晚点就没位置了。” 节日里人只多不会少,瑾玉他们上了公交车。开始还站的位置还宽裕。等过两个站,乘客源源不绝涌上来,车里变成人挨着人了。 顾行钧一手拉吊环,一手抱着宽宽。还设法护着瑾玉。他很担心别人碰到瑾玉的伤口。有些后悔刚才没坚持乘出租车。即使堵在路上半天不动,也比现在挤的密不透风强。 突然,公交车来个急刹车。顾行钧一时反应不及,身体不受控制同乘客一起往车头方向摔去。他危急时刻也不忘记抱紧宽宽,他想着会摔倒别人身上。却不曾想在下一秒,他被瑾玉及时抱住。 瑾玉反应极快,车一急刹,她就顺着前方将脚步一旋,手一拉,转换到顾行钧前面,站在他原来的方向,然后伸右手抱住他和宽宽。用身体抵住冲击力。 第二次了!他第二次被她抱住,被她保护。顾行钧近距离望着她的脸,她清澈的眼睛投映着他不知所措的模样。他感到自己失去语言功能,只一味盯着她看。 瑾玉没察觉他的窘迫,转头望着窗外几乎瘫痪的小车道,好歹这公交车还能前行。说:“没想到人会那么多。你双脚与肩同距离,下盘会稳些。”说着,瑾玉猜测顾行钧是没经历过国内上班高峰的公交车。决心回家一定打出租车,哪怕堵到天亮也不能让他再坐公交了。 顾行钧听话地照做,可仍旧说不出话来。瑾玉知道他不会将宽宽给她抱。索性一直护着他和宽宽到下车。 马路的人陆续往江边聚集,为避免被人群冲散,瑾玉拉着顾行钧的手。顾行钧晕乎乎地被瑾玉拉着走到江边。 到了江边,瑾玉放开他的手。指着月亮的方向让宽宽看。而顾行钧也顺着抬头望向江边的明月,还有那不时在半空绽放绚丽光芒的烟火。他觉得这是他十七年来看过最好的月,最灿烂的烟火。 他身边的这两姐弟,他们有一双相似的眼睛,眼里的光芒比烟花还要璀璨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