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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晴月嘴唇讶异半张,眼底尽是困惑。    "我?我如何?"阿宁斜眉看她。    "谢子宁?!"晴月猛然间低呼一声,瞪大的眼睛满是不可置信。    阿宁就这般冷冷看她,不否认也不点头,眼眸深处仍旧是让晴月胆寒的冷光。    "你不是当年……"晴月刚想继续问,眼尖看到厅口萧霖祺的身影立马又噤声不语。    萧霖祺走至阿宁身边,仔细端详了她的脸,眼底神色变幻几许复杂,向是透过她在注视着谁一般,末了才缓缓道,"这些年辛苦了。"    阿宁微点头。    萧霖祺道,"你先随我们回皇城罢。还有如今谢家大势已去,切莫再与人说你名字,以后若是有人问起,你便叫萧子宁。"    阿宁抬头看着萧霖祺,眼眸浮起一层淡淡的水雾,声音轻如羽毛,柔声道,"阿宁多谢萧公子赐名。"    "公子……"晴月顾不上冒犯,一咬牙劝阻道,"若是让……"    "行了,"萧霖祺简短的两个字让晴月满腔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你先下去吧,我还有话要单独问她。"    "是。"晴月虽心有不甘,但还是乖巧地退了下去。    静默许久,萧霖祺率先打破安静的氛围道,"坐。"    阿宁颔首,依言坐下。    "尝尝云雾山的清酒吗?味道清冽甘甜。"萧霖祺不知何处弄了一壶清酒两个白瓷杯,摆放在石桌之上。    阿宁看着杯中清澈的酒,仍旧静默。    萧霖祺也不等她回应便独自拾起一杯,一饮而尽。    "真是挺惊讶的,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你。"萧霖祺看着阿宁的脸,露出一个还算称得上友好的笑。    "子宁也没料到在有生之年还能遇上公子。"阿宁依旧看着眼前白瓷的酒杯,答道。    "谢家恐怕就只剩你跟她了。"无由来的,萧霖祺说出这么一句话,神情似有几分惆怅,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叹。    阿宁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萧霖祺的话,想起谢家,她心下也不过只是一片怆然。    清冽的酒在光线下划出一道水弧,一杯接着一杯,萧霖祺看也不看便举杯尽饮,行云流水般的动作里隐隐有一丝忘乎所有的癫狂。    接连数杯下肚,萧霖祺手中仍旧捏着杯盏,指腹在光滑的杯面细细摩挲,眼神带着醉酒后的几分迷离几分恍惚。    "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你,真是特别像她。"萧霖祺看着阿宁的脸喃喃道。    话里的她,不言而喻。    "若不是像她,恐怕你也不会记得我。"阿宁安静地坐在萧霖祺旁边,慢条斯理地回道,从小到大,这句话,她听得已经太多。    那时的谢家大小姐,太过耀眼。皇祖母的亲外孙女,长公主的独生女,谢家最得宠的嫡长女,又有先皇亲赐的娴雅公主称号。简直就是这世界上集万千宠爱与荣耀于一身之人。    当时的她,不过是谢家一个极为偏远的旁系表小姐,虽身份低微,但长相有几分与谢大小姐相似,着实获得了不少关注。    每每有人提到她总是那一句,"你说的是那个长得跟大小姐像的表小姐啊。"    甚至鲜少有人记得她的名字。    那年,她年幼懵懂,从小在乡下长大,见惯了不过耕作洗衣。恰逢雨季,河水决堤,淹没了她家唯一的两亩田,她娘便带着她背井离乡来投靠所谓的远房亲戚。    说是亲戚却是云泥之别。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么华贵的女子,梳着百凤朝鸣的发髻,金玉银珠晃得她眼睛都快花了。    她是被娘亲领着到了谢夫人跟前,谢夫人见她眉眼稍稍与谢家小姐有几分相似便花了几百两银子便留在了谢府给谢家小姐当玩伴。    一住便是十年。    还记得她第一次见谢姈便遇到了萧霖祺。    金凤衔珠的碧瓦屋檐下,她依稀间恍若看到了另外一个眉眼相似的自己。    谢姈一袭暖粉桃红色绸缎云锦衫裙,发髻乌黑如流水潺潺,通体墨绿的珠玉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剔透的光泽。眉眼虽未长开,五官却精致如雕刻好的瓷玉,杏眸如一潋秋水清澄,神情透着淡淡的慵懒,却有着说不出的高贵与气质。    站在她身边的萧霖祺头戴白玉羽冠,眉眼好看得如同水墨山水画一般,身上亦是宝蓝云纹的苏绸精缎,腰间挂着一枚通体碧玉,温润如人。    两人站在一块,仿佛就已经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一道风景。    那时的她,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    阿宁沉浸在回忆里,两人兀自品酒,谁也没有说话。    几杯清酒下肚,约莫酒的后劲上来了,萧霖祺的脸色微微泛红,漆黑的眼眸里亦染上几分赤色。    "公子。"阿宁抬眼看萧霖祺,意有劝酒之意。    "当时她也喊你阿宁,所以第一次见你时,倒也奇了这世上居然还有人眉眼这般与她相似,估计她自己也没料到。"萧霖祺恍若没有听到阿宁的话,自顾自地谈论着儿时的趣事,嘴角不由浮上一丝笑意,"我本以为她应该不会喜欢一个跟自己长得相似之人,不过她却觉得很有意思。"    "阿姈小姐贪玩,有时有会故意与我换衣服出府,有时还帮她在家装病。"阿宁回忆起从前也是说不完的故事。    "呵,"萧霖祺轻笑一声,垂下头,以手轻抚额头,似有几分不胜酒力。    "若是现在还能见到小姐,不知道我们还有几分像呢。"阿宁轻叹一声。    萧霖祺没有接话,眼皮低垂,看不清眼底神色。    "阿姈小姐还好吗?"阿宁颇有几分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    "不好。"萧霖祺摆手道。    "公子待小姐不好吗?"阿宁追问道。    "是啊,我待她不好,何止是不好……她全家现在都死在我手上了。"萧霖祺忽地一笑,那双丝毫没有笑意的眼眸噙着一丝极深的讥讽。    "那公子这次来是为了小姐吗?"阿宁问道。    "有一半是为了她……"萧霖祺仿佛不胜酒力一般,一手扶额,低声呢喃道。    "公子,公子。"阿宁轻呼几声。    萧霖祺脸上染上了红晕,眼神已不复清晰反而迷离闪烁,显然这清酒的后劲极大,似已醉。    他扶额,缓缓闭上眼,眉毛轻蹙,似陷入了某个遥远的回忆。    "我说萧霖祺,你不能喝酒就不要逞强了,这样多扫大家的兴。"穿着华服的一个比他矮的胖子不屑地看着他。    "他喝不了,我喝,十坛,谁先醉谁跪下叫爹!"    萧霖祺脑海里浮现那女孩子在众人面前一脸嚣张护犊的模样,眼睛清亮如三月的清晨露珠,莫名地让人动心。    "你还好吗?"萧霖祺闭着眼,唇微张,低声呢喃,我好想你……    静寂的竹林无人回应。    唯有一只手轻柔地揽住他,将他如孩童般拥入怀中,如同幼时的怀抱,暖和而温柔。    怀抱中,谁也没看到他眼角那滴泪。    风一吹,便散了。    "你没有想杀掉他吗?"云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石桌边上。    已经沉沉睡去的萧霖祺,睡颜恬然如稚儿。    阿姈没有回复云息的问题,只是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眼底有几分黯然,只道,"你别杀他。"    云息轻笑,"我怎么会杀他,拿了他身上的玉佩便可,何必动刀伤和气。"    阿姈径自摘下萧霖祺腰间的玉牌,递给云息,又将一个香囊塞至萧霖祺的衣袖内。    香囊里面放的是一种草药,香味很是奇特。据云息说,萧霖祺若是醒来看到这个香囊便会明白。    阿宁站在一侧,恭敬地侍立在阿姈身后,一声不发如同空气般静默。    "阿宁,将他扶进去。"云息对着阿宁吩咐道。    阿宁闻言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将目光投向阿姈,似乎在等她的回应。    阿姈轻叹一口气。    "小姐。"阿宁立刻心领神会地伸手扶过萧霖祺,细心稳重地交给了云息身后的几个婢女。    "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云息似若无意地轻嘲了一句,换来阿姈一个白眼。    阿宁倒是回望了一眼满脸不爽的云息,倒也没说什么,径自走到阿姈跟前。    "宁儿。"阿姈站起身来,拉住阿宁的手,目光落在她脸上,清澈的杏眸似有微微心疼闪过。    "小姐不必挂怀,宁儿很好,今生能见小姐一面已经是上天的好生之德了,希望小姐能保护好自己。"阿宁回拉住阿姈的手,眼神里也夹杂着丝丝担忧,"尤其小姐如今落魄,宁儿不能侍奉在小姐身边实在寝食难安。还望小姐再三珍重自己,切勿以身犯险。"    "虽然很想好好询问这些年你过得如何,不过看来是没有这个机会了。你也不必跟以前那般拘谨,回皇城后也请时刻小心,切莫泄漏身份。"阿姈停顿一会,末了还补充了一句,"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小姐放心,宁儿这条命是当年少爷跟小姐救回来的,自然会珍惜并报答二位。"    "行了,若是以后相聚再叙,这酒里的药效时间不长,阿宁你跟着萧霖祺前去务必小心行事。至于玉佩被盗,你直接说是我下的手即可。"云息有条不紊地说道,如此这般,萧霖祺断然也不会为难一个弱女子,只是这般却是直接将战火引到了自己身上。    意在宣战?    阿姈对他如此直截了当的计策虽不理解,但对她而言,至少敌人的敌人是好的盟友不是吗。    "多谢少爷小姐。"阿宁向两人深深鞠了一躬。    来时的竹林,风吹竹叶沙沙坠落,在寂静的竹林内增添了几分喧嚣。    两人在石桌旁,一人细细品茶,一人则伫立在其身侧,迎着暖阳,投下斑驳的剪影。    "你不问为什么她会在我手上吗?"云息无趣地把玩着手里的叶片。    "你若不说我也不强求。"阿姈看了一眼云息,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杯中的清茶。    "捡到的。"云息一步跨坐到阿姈跟前,注视着她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解释道,"你知道那年饥荒,太多难民了。"    "所以缘分降至,你恰好遇上了阿宁?"阿姈抬头看着他。    "不,我专门捡的。"云息语气轻挑,末了还特意加重了专门两字。    "专门?"阿姈一脸不解。    "毕竟长得那么像你。"云息忽地一笑。    "你应该认识她不是吗?"阿姈对这个解释还是没能理解。    "那是后来才发现她只不过是当年跟在你身后的那个小丫头罢了。"云息似有些遗憾地说到。    "那你本来是要捡我吗?"阿姈想了片刻问道。    "我不是已经捡到你了吗。"云息凑近她跟前,气息温热,眼眸漆黑如沉沉夜海,似有星光。    "不是。"阿姈对这般突兀地靠近有几分排斥,转过头匆忙撂下一句否认道。    "那就算你捡到我吧。"云息想了想,低下头一笑,没再继续凑近。    "你怎么成了这个村子的长老?"阿姈转移了话题。    "这个村子本来都死得差不多了。"云息又恢复到了原来吊儿郎当的语气,"瘟疫而已。不过后来被本大爷治好了,后来他们就让我当长老了。"    瘟疫,若是没有大量药材,一旦发生,结果很可能就是全村暴毙,尸横遍野。    毕竟这里只是一个偏远的山村而已,没有好的药材,没有能诊病的医生,若是在云息的管理下,倒也不失为一件善事。    "你为何不当……"阿姈迟疑了一会,才提起这几个字。    云息莞尔一笑,似若无奈摊手道,"被赶出来了。"    "你云漠国不呆着,打算出来安营扎寨当山大王吗?"阿姈看他满不在乎的表情倒也没那般拘谨,打趣问道。    "你来当压寨夫人的话,这个主意倒是挺不错的。"云息认真考虑了一下答道。    "那抢来的东西务必四六分账可好?"阿姈接道。    "三七。"    "成交。"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轻松活跃不少。    "好好好。"云息笑着应道,片刻后又说道,"如今你回不去皇城,不如我们两人以后以云雾山为据点做山寨大王如何?"    "山寨大王?"阿姈念着这个词,轻笑一声,眼眸深处微光闪过,话锋徒然一转,道,"云皇子,你我之间的叙旧就到此结束吧,你费尽心思将萧霖祺引至此处,以阿宁为饵拿到我赠与萧霖祺的谢家玉佩。不如来谈谈你已经盯上了的谢家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