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吗?”他分明专注帮她处理伤口,突然蹦出句话,吓得她手一抖。
“不痛。”说话间,她再也没有犹豫的机会,狠狠朝他后颈砸去!
稀里哗啦。还是噼里啪啦,总之是听得她心惊肉跳。
沾着酒精的棉签从他手中脱落,他震惊地看着她:“你”昨晚才威胁她,他会对她有所防备,结果她一受伤他一着急又被她劣质地偷袭成功。
见他被砸的地方立马出血,她吓得不轻,赶紧一个远抛,扔了罪魁祸首的酒瓶。见他目光冷然,她赶紧撇清关系:“我不是故意的,陆荆舟。我手滑”
她自己听着都觉得好笑,幸好他支撑不住后脑酸麻,堪堪晕过去。
把他移到床上,她伸手去碰,湿濡一片,都是她造的孽。完了完了,她要是下手重了,陆荆舟傻了怎么办?
有一瞬间,她邪恶地想:傻了也好,就我照顾你一辈子,看你还逃!
指尖的血腥味激得她清醒,赶紧跳着脚下地,她裹着被单给卓泽电话:“卓医生,你快来家里。陆荆舟被坏人偷袭了,现在在床上昏迷不醒。”
卓泽一听挺慎重陆荆舟哪里这么容易被偷袭,估计出什么大事了。
撂下电话,她刚想走几步,受灾面积巨大的右脚疼得让人齿寒。她赶紧缩上右脚,单脚跳着。“谋杀”陆荆舟已经是大醉,要是再让他知道她在袁泽面前衣衫不整,他指不定怎么罚呢。
反正她做好心理准备了,又是诱拐上、床又是自残谋杀,他还能轻饶她?
她要抓紧时间,在他动雷霆之怒前,把他给收服了。
陆荆舟道德观念这么强烈,现在把她的清白给占了。真的能袖手旁观当作无事?
脑子里在想事,她颠着的脚步不停,跑到自己卧室,翻找内衣,去浴室匆匆洗了个澡。我了个神啊,脚底沾水的感觉真是酸爽,等她洗完,看到地上有些许殷红,可她不在意,穿好衣服套上拖鞋蹦去陆荆舟房间。
她动作很快,坐到床边看到陆荆舟的后脑勺时,卓泽还没来。眼见血液有些凝固了,她才开始着急。
变傻倒还好,可别死啊!
“陆先生怎么会受伤?”卓泽当了陆家十几年的私人医生。进来自然畅通无阻。
她倏地站起:“卓医生,你别管了,你先给他看,别流血过多死了。”她总不好对卓泽说,她为了拐走陆荆舟才把他砸成这副德行吧?
卓泽睨了眼伤口,也不追问,先处理起伤口来。
她站在一旁,右脚踮起,靠着左脚,看着血淋淋的场面。时而闭眼不看,时而睁眼自虐她心里千万遍跟陆荆舟道歉。昨晚,她才清楚地感受到,陆荆舟身上有疤的,过了很久都狰狞吓人的疤,当时应该伤得更重吧?
因此,这点痛不算什么吧?
算了算了,她始终是错的。
陆荆舟啊陆荆舟,你可千万要没事啊。
虽然她早就计划好了下手要有分寸,可她被他一吓只想着把他砸得再也醒不过来。
“卓医生,你上了麻醉药吗?”她发怔间突然问,“没上记得上啊。”
“柳屹?”柳屹初进陆宅病弱,卓泽救回了一条命,以后大病小灾,找的都是他。卓泽为人清淡,不涉是非,对柳屹的性子,也是难得了解的。此刻她心虚的样子,难免引起他的怀疑。
“呵呵呵,”柳屹抱胸干笑,“我想着,陆荆舟毕竟老了,不及当年了,不用麻醉药我怕他痛”她当然不会说不上麻醉药她怕他醒。
卓泽无言以对,整个塔城,估计就柳屹敢说这样的话吧?
不过这柳屹,真的很可疑,他一进来,自然看得见碎了的酒瓶。难不成俩人一言不合,她错手伤了?反正,她伤了陆荆舟还好,不是什么大事,就怕是敌人。
罢了,很多事与他无关,他继续细致处理好伤口,许久之后,他起身,“好了,应你要求,我用了麻醉药。”
“卓医生谢谢你啊。”她瞧见陆荆舟后脑勺和后颈接连那块包了纱布,终归心虚:“能不能把这几天要换的药什么都给我准备好,我亲自照顾他,应该不会出问题吧?”
看着要求,卓泽更确定陆荆舟的伤口,是拜柳屹所赐。不过他没多问,把该用的药物、纱布、棉签等都整齐收拾在医药箱,递给她。
她接过,讪讪问:“卓泽,没什么大事吧?”
扫了她一眼,这人还真不适合骗人。他也懒得唬她:“幸好你砸的不是关键部位,就是皮外伤。过几天能好,不会死,要是傻了,不是正合你意?”
把医药箱搁在床头柜,她笑得十分灿烂:“呵呵,卓医生你就喜欢开玩笑,我怎么敢砸伤陆荆舟的。”她推搡着他出去,“你是个大忙人,快忙吧,我会照顾好陆荆舟的。”
推搡间,他才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突然拦腰把她扶住:“你脚怎么了?”
“这你都能发现。”她正好疼得头皮发麻,把右脚抬起给他看。
脚底渗着血,比之陆荆舟的后颈,好不到哪里去。他叹气:“你们以后一言不合,能不打架吗?”
“没打。”她低低回。她是把卓泽当类似长辈的,其实她本来十分敬爱陆荆舟的,不过她为了逼他和自己在一起,就变得有些忘恩负义?
不不不,她会弥补的!
卓泽再不多说,凛着声音:“坐下,我帮你处理下。你别光照顾陆荆舟了,你这脚伤,不好好处理,还想走路吗?”
在卓泽心里,还真是陆荆舟“皮糙肉厚”,柳屹“细皮嫩肉”,因此态度截然相反。
她一直催着卓泽快点,生怕错过了时间。单脚慢慢走动送走卓泽时,她去自己房间拖出装了一半的小黄人行李箱。到了陆荆舟卧室,她特意朝着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没醒。也对,从她砸他,前后不过一个小时,她赶紧抓紧时间,随便找了他的衣服,仔细包好他的贴身衣物,把她的行李箱彻底塞满。
一切办完之后,她身心都备受折磨,索性坐在地上,让双脚全都放松。她双手撑在行李箱上,命令一早在陆宅外候命的卢恒进来。
她看了眼睡着的陆荆舟:“陆荆舟,你也别太怪我,你昨晚那番话,可是在我心上捅刀了,我现在,不就是砸了你嘛?”
心里说着,她都觉得心虚:“好啦好啦,对不起,我不该在你关爱我的时候对你动手的。可谁让你这么诚实,直接告诉我你要消失呢。”
碎碎念着,她抬手要去碰他的脸,因为脚不方便,很是吃力。好不容易中指指尖要碰上他的脸了,门又开了卢恒来了。
卢恒一副罪孽深重我并不是自愿的表情,奈何家里娇妻有令,不得不从。
她觉得好笑,站起:“卢恒,来,扶起他。”
“哦好的。”卢恒看到纱布,心里为陆荆舟默哀,曾经嗜血的男人,如今被一个女孩儿伤了?瞥见被子没遮住的皱巴巴的床单,卢恒也是哪里歪往哪里想了。
卢恒见他们“内斗”了这么多年,还真希望他们好事成了,免得他这样的外人遭罪。柳屹虽然拍胸脯保证不牵扯他,指不定陆先生醒了后怎么他呢。
可一方面,恩宁的话他又不能不听。
“唉。”他再次叹气。
柳屹起来,故意板着脸逗他:“卢恒,你对我很有意见?”
卢恒哪里再招什么祸事,赶紧摇头:“没,柳小姐,现在直接把陆先生押到车上?”
“你觉得可以吗?”她扫了眼穿着睡衣的他,“去下浴室,帮他洗漱下,然后换上套干净的衣服。”
“这”卢恒犹豫了下,就进去了。
陆荆舟毕竟是男人,柳屹一姑娘家,因此卢恒揽去了大多数任务的。本来还想开口问问接下来怎么做,看见柳屹耳朵都红了,卢恒不好再开口,默默搀扶着陆荆舟下山了。
柳屹还是怕陆荆舟醒过来,因此在车上她还是用加了料的湿巾捂住他口鼻一会,扔了湿巾她才放心。她用软绵绵的枕头垫着他后脑勺,尽量不碰着伤口,低头全心全意看他,倒像爱得打紧。一点都不像是把陆荆舟往死里折腾的坏丫头。
车子渐渐开出了塔城,她开口问:“卢恒,公司里的事,你会处置好的吧?”
卢恒道:“柳小姐放心,我通知海城的何衍照何先生了,和陆先生是莫逆之交,平日往来虽不频繁,但关键时刻绝对靠得住。以前陆先生也交代过,他要是出了什么事,可以找何先生或者戚先生。不过何先生比较闲,找他为先。”
“哦,何衍照。”柳屹应,陆荆舟的朋友圈子她不太熟,海城那三个,她是见过的,不过她无深交。除了江时延,看着都不好招惹。
卢恒犹豫再三:“柳小姐,你对陆先生,还请手下留情。”
“放心。”她答得漫不经心,手肆意滑过他睡熟的脸。以前有色心没色胆,现在反正罪无可恕,她不如一并犯了。
开出塔城,很快就到目的地,她并不想去多远。她不过想到个安静的,只有他们的地方。
后来车子难开进去,卢恒帮着拦着当地用板车拖草的农民王建国,付了很多钱,让他务必送到柳屹准备好的屋子。
俩人合力把陆荆舟扶到草堆上,枕头依旧垫着,可怎么看怎么凄凉。卢恒心里那个感慨啊,名声响彻塔城的堂堂陆荆舟,现在后颈包着纱布坐在稻草堆里又是什么画风?唉,果然一沾上柳屹,陆荆舟失常才正常。
“柳屹,这样子,我真怕你被拐走。”卢恒远望看似无尽又弯弯绕绕的羊肠小路。
柳屹斜眼看他:“你说话小声点!别等等人没那想法,都被你逼得有想法了!”见他始终愁眉不展,看向陆荆舟的眼光近似怜悯:“你放心啦,这里我以前来过,放心的!实在不行,四天后你来找不就行了?”
“行吧,柳小姐,我先回去了,我得去交代何先生了。”
“我放假的四天,你胆敢来打扰,我在陆荆舟耳边,把责任全退给你。”柳屹不忘威胁。
卢恒没法子,由着柳屹胡闹。
“叔叔,我们走吧。”柳屹对王建国态度十分好。
王建国休息好:“行嘞,姑娘走吧。”他在前面拉,她在后面扶着陆荆舟的同时帮着出点力。怎么说,她走累后,突然就理解卢恒哀愁的目光了。
看柳屹累了,王建国提议休息,坐在路边石头上,正对半倚着板车始终扶着陆荆舟的柳屹。
“我说姑娘,你这男朋友怎么了?”
柳屹自然不能说实话:“为了救我受伤了,伤得比较重。这不,我趁着假期,来度假嘛!”她在心里夸他有眼光会说话。
陆荆舟嘛,当然是她男朋友。
“哦,”王建国眯着眼睛,很是热心,“那去我们村里,有地方住吗?我表妹家里倒是空,不介意的话可以去住上几天。的确,我们那里经济不发达,风景挺好,空气也好,适合养伤。”
她答道:“我有地方住的,谢谢叔叔啊。”
“客气啥!”王建国丝毫不介意。
走走停停,王建国终于把她和陆荆舟送到目的地。离村子密集处稍远的一处木屋,外观看着是木屋,里面结实着,而且样样不缺。唔,以前和阿葵来过,阿葵的秘密基地,如今友情提供。
全靠王建国帮忙,才把陆荆舟安置到床上。她也累得够呛,直接坐在床上。阿葵时常会来这里,因此装扮得清幽简约,有烟火人气味。
看着大床,她就断定,阿葵本来是打算招呼男朋友的,不料被她占了先机。
虽然离大部队有点距离,但却不是遥不可及,屋子里供电设备还是齐全。她休息得差不多了,起身去厨房做饭。
惦记俩人的伤,她又不想大动,索性熬白粥。
因她打点过,阿葵准备得十分齐全。
米约摸是村子里自己种的,熬出来的粥米香四散。她折腾了一上午,也累了,先自己吃了,填饱肚子要紧。她闹这么大动静,他还没醒。
不知道是她下药过量了还是卓泽麻醉药用多了还是她下手重了,她坐在桌子上盯着陆荆舟的脸思考问题时突然意识到,陆荆舟差点被她折腾死。
单手托腮,她眼巴巴望着昏睡中的陆荆舟,心下觉得,如果一天就这么过去了,也是值得。
陆荆舟醒来时,后脑下方痛,浑身上下也有点酸麻颠了一路走位也不这么舒服。
“陆荆舟,你终于醒了?”她趴在他身前,单手撑着脑袋,穿着针织,愣是被她挤得风光无限好。
不过这次他可没心思,眼睛环视四周:“柳屹,你在做什么?”
她把手伸到他后颈,避开纱布:“你后面被我打伤了,别动,现在正好饭点,我去做饭,做完饭我给你换药。卓医生都叮嘱我了。”
他追问:“解释。”
“陆荆舟,你别生气啊。”她酝酿。
他坐起,揉了揉发疼的地方,语气愈冷:“解释。”
她坐在床上,把右脚抬起,伤口暴露在他眼中:“你看,我脚也受伤了。我们扯平了。你要消失,我不让你消失,我就砸晕你,就把你拐到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了。”
“你!”陆荆舟再次差点气急攻心。
凑近他,她笑得十分讨巧,手试探性地搁置在他锁骨处安抚:“陆荆舟你别气,你听我说。你无非是要好好想想你睡了我这件事不是吗?我就想陪着你,才把你拐来的。这里离塔城很远,没人能找到你。你的手机我给卢恒了,公司的事卢恒说有何衍照你也不用担心。你就在这山清水秀的地方给自己放个假。这里虽然不是山镇,但其实差不多,就当你补偿我。”
突然来了阵抽痛,他自嘲:“你不怕砸死我?”
她把手移到他脸上,细细摩挲,此刻才真心实意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生气。”
“我很生气。”事已成定局,他由着她胡来,“只是饿得没力气生气。”
“对啊,你饿了一天了。”她缩回手,“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做?”
“这有什么吗?”听她描述,他好像被拐到很偏僻的地方。
她站起,傻笑自语:“对哦,不是你想吃什么或者这里有什么,是我能做什么。”费力站起,她踮起右脚,有点怪异地走着。
知道她厨艺不佳知道她脚受伤,他还在气头上,倚在床头,闭目养神,故作不见。
而她,他反应比之前平静多了,她已是很满足。
能力有限,烧了阿葵的厨房她怕被打死,想了很久,还是决定用电饭煲蒸个鸡蛋羹。要是还饿,零食还是有点的。
等她单脚着地,手忙脚乱拿蒸蛋的碗时,着实烫了一把。快速缩回手,她吮吸着躺着的指腹。腰间突然受力,她反应过来时,已被伤患二号挪开了:“我来。”
简洁明了,掷地有声,落在她心坎上。
她倚着橱柜,怔怔地看着他的侧影。他手拿抹布,熟稔几乎完美地取出发烫的碗。看了眼一旁洗好的细葱,他又再次洗了,快速切碎,正准备往上洒,思忖了一番,又把散发着香味的碎葱扔进垃圾桶了。
看痴了的她赶紧发问:“怎么扔了?”
扫过她踮起的右脚又摸了摸他脑后的纱布,他解释:“你和我,好像都不适合吃。蒸的时候,放盐了吗?”
“放了一点点。”她道。
他点头表示同意,依旧借助抹布拖住大碗,端出了厨房。回来之后,他又洗抹布,叠好。再洗手,她以为他会一直忽视她的。结果他走到她面前,遮住了昏黄的灯光,制造了隐隐绰绰的阴影。
“怎么了?”
“你不让开,我怎么拿碗拿勺吃晚饭?”他轻笑,似无奈似嘲讽。
“噢噢噢,”她单脚蹦跶,给他让路,“陆荆舟,原来你这么会做饭。”
陆宅仆人都是分工明确的,柳伯母算是有地位的,本来年纪大了陆荆舟没让她再操持那么多事。可惜了谁做饭都没她好吃,因此总是她张罗着。
她的记忆里,陆荆舟似乎是和厨房绝缘的。
没想到,她是烧了厨房的水准,他做起这些行云流水,似乎是大师水准。
他拿了想要的,随口嗯了声,又去洗了洗碗碟擦干,拿到外面。走到门口,突然顿住,朝还愣在原地的她喊:“来一起吃。”
还在神游,被他一喊,她赶紧应:“哦,好的。”
她艰难挪动着就近坐在椅子上,看到对面的陆荆舟,神色如常,把蛋羹一分为二,递给她一份:“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