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府,花园,池畔,凉亭,大理石所制的方桌旁围坐着三个人,其中二人正聚精会神的纹枰对弈,另外一人则手摇折扇,面带微笑的观战,凉亭护栏上摆着一尊四足香炉,炉内插着一枝檀香,香烟缭绕,随风飘散,间或传来棋子落于枰上的清脆之声,整个画面悠闲而清雅,给人以一种世外桃园的感觉。对弈二人,左边年长者是刘老大爷,右边的则是刘家这一代的当家人刘文雄,至于旁边观战者则是学无涯的老师袁朗。梅龙镇的围棋热是刘老爷子带头掀起的,他不仅无偿为学无涯和万卷楼两家塾赞助棋具,而且还出资举办围棋比赛,可谓是对梅龙镇围棋活动的推广不遗余力,不仅如此,更是身体力行,以古稀之年开始学习下棋,所谓上有好焉,下必效之,老太爷喜欢了下棋,晚辈们自是尽量奉敬,让老爷子过得顺意开心,刘文雄是个大孝子,自然是更加用心,百忙之中,也要抽出时间陪老爷子下棋解闷儿。刘家是梅龙镇首富,要财力有财力,要势力有势力,想要学棋,当然不可能象普通镇民那样跑到悦来客栈开设的棋室向田大义,林老五,庞老四等人学习,所谓宁缺勿滥,要找,当然就得是梅龙镇上水平最高的两个人,学无涯和万卷楼的两位老师袁朗与苏全了,而两位老师因为各自的塾馆接受了刘家的好处也不好意思推辞,所以两个人分单双日来刘府教棋,今天轮到袁朗来教棋,恰好刘文雄忙完账目没事儿,便和父亲对弈切磋,等下完棋后让袁朗点评解说。以体力而言,自是刘文雄占优,怎么说也比刘老太爷年轻二十多岁,计算力和接受力都比乃父强了不少,但他身为刘家的当家人,平日里要管的事情很多,相应的,花在棋上的时间就比较少了,而刘老太爷虽然体力,精力不足,但他已经把家族内所有的事情交给了儿子打理,自已则是养鱼种花,颐养天年,过着轻松自在,无欲无求的日子,有着大把大把的时间用在自已喜欢的事情上,正所谓一分付出一分收获,又所谓笨鸟先飞,老爷子的棋进步也不慢,此一战两个人斗得是鼓旗相当,激烈非常,几条大龙纠缠在一起生死不明,不到最后一刻,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沉思良久,刘老太爷拈起一枚棋子落在盘上,棋子放下后,先抬头看了一眼儿子,然后又看向袁朗,似是在证询他的意见。袁朗含笑点头,不置可否,完全是一付高深莫测的模样,遵循着一位观战者应有的立场,不在棋局结束前以自已的言语或行为给对局双方造成影响。见袁朗保持中立,对棋局的状况不做反应,刘老太爷倒也不在意,微微一笑,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喝了一口,然后目光仍旧落在棋盘上。刘文雄陷入长考,左手支在桌上,右手伸进棋笥里,指尖轻轻捻着一枚棋子他自家用的棋具当然不是卖给镇民们的那种大路货,棋盘是两寸厚的楸枰,色呈金黄,轻而坚,纹理细腻微妙,棋子为云南永昌所产的云子,白子温润如玉,柔而不透,微有翠绿之色,黑子仰视若碧玉,俯视若点漆,对光查看则呈半透明状,是棋子中的上品,落于盘上,声若金石,不单是一付棋具,说成是一件工艺品也不为过。为了买下这付棋具,阿福不仅在青云城里多逗留了一天,而且付出二十两银子的高价,品质比袁朗自已视为珍宝的那付还要高出几个档次。
“呵呵,怎么不下了?是不是要我先回去睡一觉?”见儿子半天还不落子,刘老大爷笑着问道,说是催促,倒不如说是为自已刚刚下出的一步好棋而自得。“呵,那倒不必了。”被老子调侃,刘文雄自是不以为意,笑了一笑,便把老早就捏在指尖的棋子放在盘上。这么长的时间,两个人早已算过了之后的十几步棋当然,算是准不准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所以接下来的十几步棋两个人落子如飞,几乎是对方的手刚从棋盘上离开,另一方的棋子便落了下去,于是,谁对谁错很快便见了分晓。“啊,死了?”刘文雄突然愣住,停下手来,口中下意识的自语道。“呵呵,棋差一招吧?”刘老太爷捋着胡子得意笑道还差两口气就可以把对方的棋子从盘上提掉,这种情况下再算不清楚,恐怕就不只是智商的问题了。“呵呵,生姜还是老的辣,儿子甘败下风。”棋虽然输了,不过刘文雄并不在意,陪老爷子玩儿棋本就有几分尽孝道的成分在内,输或赢,只要老爷子高兴有什么关系。“呵呵,袁老师,觉得这盘棋我下的怎么样?”刘老太爷转头向袁朗问道。“非常不错,老太爷深谋远虑,撒豆成兵,只是细节处稍有不足,若是计算的准确度再提高一些,梅龙镇上能与您争胜的人怕是曲指可数了。”袁朗笑着说道恭维的话又不花钱,哄老人家开心,于人为乐,于已为乐,何乐而不为呢?“哈哈,袁老师,你该不是在哄我开心吧?”刘老太爷笑着问道他活到这把年纪,还有什么看不清,想不通的?他自然知道因为自已的年纪,辈份和地位别人都会哄着自已,拍着自已,但听着那些话听在耳中还是很开心的。“怎么会呢,我这可是公允之言,绝无半点儿夸张之处。”袁朗笑着答道虽然并非真的没有半点儿夸张放大,不过他说的也不是全无依据,下棋这种事儿一是天份二是肯花时间三是有人传授,天份这种东西不好说,但在肯花时间上以及有人传授上,梅龙镇上肯定没有谁能和刘老太爷去比,终究能够请得动他和苏全一对一手把手教授棋艺的人也只有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