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先生的告白事件无声无息。 天河第二天便被部门的小刘总通知魏先生的合同正式签定完毕,话事人却由始至终都没有再联系过天河一次,想来也是通过这番利落豁达的行为来表示他其实很豁达。 其他人的事情转眼就过,天河未曾放在心上。 小刘总不理解魏先生倔犟的自尊心,却认为这张大单全是天河委曲求全的功劳,死活拉着她去搓一顿西餐。 灯光盈盈,精致摆盘,颇有情调。 期间小刘总对天河赞不绝口,大有提拔和栽培的想法。此番盛情,恐怕不是想要招揽她,那大概就是真的对她心悦诚服了。 天河与这姓刘的小总不熟,甚至初始空降至此的时候还被其若有似无的排挤过。 职场中的弯弯绕绕最是简单和烧脑,天河自认只做客居,赚两个生活所需的银子罢了,根本不想牵涉其中。 她礼貌周到的笑说:“实在过奖了。” 魏先生的这单,是雇主有意为难,而不是无心交易,否则又怎么会把稿子改了多次仍旧没换其他的工作室。 任谁有耐心一点去磨,迟早也都是能成的,她只是多了一点耐心而已。 天河没想到,她表现的淡然,反而却让小刘总欣赏不已,甚至把公司里不错的资源就给她去操作。 这也是一件好事,天河眼下也正需要一份相对稳定的工作来充实经济。 至于小秦先生那件事,工作之余午夜梦回,天河也曾偶尔想起。 “请多指教”这句话,大多用于自我介绍时的客气话,事后有没有谦逊的要求请教,都是未知数。 小秦先生既然说了那句话,天河自然的将那句话理解为约见的空头支票。 ——大概只是偶然相遇了吧。 她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几天后,竟然真的又见面。 当晚,天河接到在本地经营酒吧的朋友的来电救场,帮忙充当调酒师一职。 天河家境特殊,年纪很轻的时候就进入社会兼职养活自己,一身本领技能多不胜数,调酒的技能便是那时学会的。 朋友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求到她的头上,并且承诺只此一次。 天河不好拒绝,脱下工装穿一身浅色休闲衬衫,镜子前照看没有不妥,匆匆出门赶场。 天河就是在那里又见到了小秦先生,意外之外的场景。 他就跷着腿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白衬衫里面配了白底印花的丝巾,外穿蔚蓝色条纹休闲西装,虽然坐着却一点也不窝囊,他个子高又精瘦,腿长腰细,从小就活的矜贵,即使懒洋洋的也自有其赏心悦目的另类气质。 他就那么坐着,不饮酒也不吸烟,吸引了整间酒吧里面所有的目光。 身旁围坐着嬉笑怒骂的众人,女伴又换了一个,妖娆身段大长波浪衣香灵动,酒吧里的妹妹打翻了酒,那个女伴不依不饶的不肯罢休。 酒吧主人接了电话出去调货,一行人来头太大,经理也不敢得罪,无奈只好求到天河头上。 若是其他的事情,天河也可以笑笑不做理会,然而当事人中有故人,就不好作壁上观。 天河走出吧台,走过去到事件中心。 她一出现,所有起哄的声音都不见了,很多双眼睛都看着她,似乎都在等她来。 小秦先生仰坐沙发上,冷冷的看她:“你瞎了?看不到我?” 范琪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温和的说:“你们在玩,不太好打扰。” 小秦先生面目流露出更多愉快:“这里又黑又吵,脏的不得了有什么好玩的?” 天河注意到他坐的那一块垫了很大的一块丝巾,他面前的杯子里有半杯酒,纹丝未动的样子。 小秦先生家境优渥,幼时身体不佳,被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令人侧目的洁癖程度并不能算夸张的怪癖。 天河识趣的问:“我去给你买杯子?” 然而明显她没有抓到其中的重点。 小秦先生厌烦的闭上眼,忽然就暴怒:“都给我砸了!算我账上!” 他身边那几个人,个个穿的国外知名名牌,走在金融街上应当具是斯文精英的样子,可是此刻却都像是脱了人皮的妖怪,扬起酒瓶桌椅就要打砸闹事。 天河颦眉,直接问这事儿的话事人:“做什么?” 小秦先生闭着眼,手臂搭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点啊点的打着拍子。 酒吧经理见过找事的,可是如此明目张胆又嚣狂的,穿着西装打领带来砸场子的委实少见,慌了神的同时赶紧去叫安保人员。 周围的客人也有不怕事的,还拿出手机来拍。 天河深知不能放任事态继续严重下去,几步走到小秦先生身边,俯身问他:“到底怎么了?” 他虽然不太合群,看上去孤僻,然而并不是仗势欺人之辈,眼下这事儿,天河虽然无法理解,但她相信,小秦先生不是无端生事的人,其中因由肯定是什么令他不满意。 小秦先生好以整暇的睁开眼,唇角挑出一丝微笑:“怎么?不去买杯子了。” 天河无奈:“有话好好说啊。” 这一言不合就要打砸泄愤寻开心的习惯,是什么坏脾气。 小秦先生摆摆手,示意他那些斯文朋友暂且助手,后背离开沙发探身上前,冲天河勾了勾手指。 他语气严肃:“你过来一点。” 天河配合的俯身。 却听到他说:“你和我道歉。” 道歉什么? 天河不甚明了。 她态度友好又端正,唇角微勾,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望他深色的眼睛:“给我一个向你道歉的理由。” 他俊美的眉目,目光可见的渐冷,凛然的目色里可见霜寒掠过的冰凉,唇角内敛,已然是又生气了的样子。 衣香灵动的女伴趁机插进两个人中间,娇娇的目光投在那冷了眉眼的男人身上,心中几番思量,怯怯的开口:“秦少……这里太吵了,我害怕……” 美人示弱,楚楚可怜,别有一番堪怜姿态。 天河心里也盼着,这美人儿的撒娇能让小秦先生乱掉的神经恢复原位,至少不要打打砸砸。 简直,就像一头只会破坏的暴龙。 撒娇的话语一旦找到了出口,之后的倾泻也就顺其自然起来了。 小美人儿拉着裙摆柔柔的依偎在沙发上,小心翼翼的靠近小秦先生的衣摆,柔声细语:“我仔细想了想,其实事情也不怪那个女孩,她就是一个打工的,一个月才能赚多少钱呢,不要计较了吧。” 小秦先生在她指尖碰上他衣摆的前一秒站起身,颇有气急败坏的嫌弃,他叉着腰回身看了一眼那被他吓了一跳的美人儿,把对方看的僵直了身体,然后又低头看天河。 他瞪着她,恶狠狠的语气:“木天河你真是块木头啊!她碰我你没看到吗!?” 天河:“……” 怎么会没看到呢,她还期待着那个动作能够平复小秦先生的怒气呢。 现在看来,并不能够。 而且事态似乎更加严重了。 小秦先生的那句话,如果她没有理解错的话,他想表达的意思是——他一直是她的人,不想被其他人碰触。 可是他们已经分手了,整整三年的时间,彼此都没有联系过。 甚至在彼此分开之初,小秦先生还放出狠话来:“木天河,我宁愿从来没有遇到过你。” 明明说了这样的话,现在又有着什么样的动力,才会表现出他们仍旧没有分手的样子来呢。 天河虽然微笑,却没有情感波动的说:“我看见了,只是我以为……和我没有关系。”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酒吧里都是安静的。 小秦先生挪开他的视线,一脚踹开了旁边的茶几,冷漠的与天河擦肩。 他轻声说:“算我犯|贱来找你。” 一行人离开,安静撤离时的缄默好似受过训练的组织内人员。 天河若无其事的叫来服务生打扫,并且对经理说:“算我账上就好。” 然而不到五分钟,走进来一个身穿西装正服的男人拿着卡来找天河结账,那人恭恭敬敬的:“秦先生说,天河小姐无他毫无关系,不能让您为他买单。” 天河微笑,也不多说什么,放下手上的扫把,态度友好的带人去买单。 从容淡定的态度,令西装男张可颐佩服不已,其实刚才小老板的原话他改了一部分。 原话情景是这样的: 小秦先生甩上车门,扔出钱包,目视远方:“那根木头穷的要命,又爱多管闲事,你去把单买了,我吩咐砸的哪怕是一颗玻璃珠子你也别让她出钱,省得她又要自作多情,以为谁要跟她牵扯不清似的。” 张可颐想到小老板那一脸的阴云,便情不自禁的想要擦一擦额角的汗珠,听说这位木小姐与他们家小秦先生有过一段情,再看如今他们家小秦先生的表现。 可不就是想要纠缠不清吗。 表现的实在太明显了。 天河坦然地被人打量着,心里想着的却是“糟糕”两个大字。 小秦先生竟然真的为了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