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天河离开三亚的时候,秦磊去送过她。 他是个好哥哥,对天河也是温和的:“孟璇虽然骄纵,不过誉阳喜欢她那么多年,不难看出,她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即使她的家人有错,也不关其他人的事。我不知道你哪里来的底气伤害别人,可是,我真的不希望陪在我弟弟身边的女人,竟有蛇蝎心肠。” 秦磊说话的时候,甚至还一手帮她提着行李,另一只手上是特意去买给她的早餐,面容上没有愤怒的表情。 两个聪明的人对话,不需要太多拐弯抹角。 天河接过行李,温声说:“我知道的。” 秦磊的那句话,成为她这么多年来,午夜梦回最深处的忧伤。 沉默…… 如同一把尖刀,刺痛了小秦先生。 天河看到他幽暗的眼睛,那曾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一双眼睛,眼角上挑,粼粼含光,如有碎冰的温度,却并不冰冷。 她对全世界温柔,渴望回报,她对敌人冷酷,抚慰心中伤痛。 天河敢于直视自己的内心,却无法面对小秦先生失落的眼睛。 天河无法回答小秦先生的问题,因为她不是善良的好女孩,就连当初接近他,都是有目的的。 爱不爱。 再过多少年,天河也都还知道那个答案。 她说:“爱的。” 他便又不悲伤了,松了口气,连计较都没有,坐在沙发上张开手臂,像是一个大宝宝:“快抱抱我,我都快被你气死了。” 天河走过去,细长的身条遮挡阳光,她说:“可是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小秦先生偏头,疑惑:“什么。” 天河目光他的脑后,直视窗外的太阳,她问:“你喜欢孟璇什么?” 小秦先生收回手臂,然后说:“原来你在乎这个啊。” 天河说:“嗯,在乎。” 他好好想了一下,认真的说:“我不喜欢孟璇,我爱你,木天河。” 一瞬间,天河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气氛安静,小秦先生仰脸看天河,有眼泪溅落在他白净的面皮上。 他也很心疼,嘴上是不肯放过她的,凶巴巴质问:“木天河你是不是傻,我不爱你,怎么可能和你睡觉。” 他用力,撒娇似的抱住她的腰,又抱脖子,天河只好弯着腰被他抱着。 可是她觉得,特别幸福。 她这短暂半生,经历的所有感情,唯有陆老师与小秦先生这份,是蒙上天厚爱。 小秦先生抱着她,抱了一会儿,又松开,拉着她坐沙发上,要躺在她腿上休息。 天河随着他,被他拉着手指,低头看着他的眼睛。 小秦先生明显很开心,却没有外露出来,反而若有所思似的。 他把脸埋在天河肚子的软肉上,轻声说:“我好想你啊,木天河。” 天河亦是轻声:“嗯。” 小秦先生说:“我做梦都能梦见你。” 梦到她在诊断桌上坐着,一跃而下,拉门走了出去,在他心里慌张的时候,却又推门走了回来,笑着和他说:“吓到你了吧,你以后不要再怀疑我了。” 他连架子都不敢摆,紧紧抱住她,无数次的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一觉醒来,怅然若失。 小秦先生当时心想,原来,如果能够留住她,我是可以什么都不要的。 这世上还有谁,能像木天河一样让他心动呢。 其实早该认命。 自从第一眼见到她,他就再也不能爱别人了。 好在他赌对了,木天河也爱她,这是能够看的出的事情。 她从来没对他发过脾气,即使有时候他脾气不好,无理取闹,她也不会生气,一直很温柔,一直很珍惜他。 小秦先生说:“以后,都不说分手了。” 天河温声说:“好。” 那样的话,真不像是小秦先生会说出来的话,他“是天老大地老二谁老三都和我没关系”的一个人,生平没打算求人,也不打算被谁求,即使天王老子站在他身前,也得把头洗了,衣服扯平整,才能和他进行交流。 对于各种感情,除了孟璇那一段,他处理的都极致的随心,看秦磊不顺眼,把一个堂哥撂一边,冷了五六年。 亲哥尚且如此,何况是其他人。 如今却也示弱了。 天河的内心极为公正,此刻,她只得承认,也许小秦先生,一直爱的比她更多。 小秦先生一直抱着天河,然后睡了。 他醒来时,已经是傍晚。 第一眼看到天河时,他眼中有片刻的不可置信,如在梦中。 天河对他笑了一下,他才缓过来,头疼,然后又把天河手腕握起来,看时间。 他看了时间,抱怨:“你怎么不叫我起来,腿不会麻么?” 天河便温声说:“还好。” 他睡的很熟,前几天没有过的安心睡态,天河不忍心叫他起来。 小秦先生坐起来,给她揉腿,然后笑了:“你知道么,以前,我不想让你去打工,就故意装睡。” 天河微笑,其实她知道。 小秦先生说:“那时候,我都不知道你腿麻,你都不告诉我。” 天河说:“其实还好。” 小秦先生为了方便,索性坐在地上,声音低低的:“你走了以后,我一直想,你性格那么好,我一定对你很不好,你才不回来了。” 天河说:“没有,我觉得你很好。” 小秦先生哼了一声:“那你也不知道珍惜,说分手就走。” 天河说:“以后不会了。” 他们这样的人,都知道道歉没用,那就何必再说,不如就给承诺。 小秦先生揉了一会腿,坐在地上看天河:“你以前很少陪我,以后呢?” 这是又要算账了。 天河说还没想好怎么处理。 小秦先生已经想出了办法:“你来我公司吧。” 说实话,小秦先生的公司,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天河有一点犹豫,因为她不想把老家的事情,和小秦先生扯上关系了。 小秦先生不惜加重筹码:“张可颐太笨了,不然我不会那么累。” 他在暗示…… 天河说:“我考虑一下吧。” 她说考虑,就一定会考虑 小秦先生见好就收。 夜晚,天河说要离开,小秦先生臭着脸没阻止。 天河离开后,径直去了陈欧的酒吧。 最近几天都呆在医院里,陈欧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说他那边的事情一再拖延,求她赶快过去去处理一下。 去的时候,陈欧正在后面查酒。 天河顺便帮了一下忙。 陈欧怀疑有人在他店里带东西,他怕天河误会,又对在她繁佳荫地位发怵,就念念叨叨的说:“等我查出来一定要狠狠的收拾那王八蛋,这不是坏我名声吗。” 天河轻声说:“不是还没有确定么?” 陈欧气的不行:“万一确定了我可就玩完了。” 繁佳荫,是陆比街内部的一个小部门,主要掌管的事物却很多,主要是监管,陆比街走出去的孩子,如果触犯道德底线,那么繁佳荫就会出手纠错。 陆比街的孩子,天生地养,他们对法律大多视若无物,只监管道德,行事法则是对得起良心就行。 这样一来,陆比街只好成立了繁佳荫这个部门,也是很出名的了,只有最聪明和最有能力的孩子,才会被选进去担任职位。 天河十四岁的时候,就在繁佳荫了,十八岁接管繁佳荫,相传天河部长纪律严明,最擅长软刀子,手段阴柔,令人闻之变色。 直到三年前,繁佳荫又到了刘天夫手上,这几年她虽然经常下派,可是余威犹在。 陈欧是真怕撞到天河手里,她可是刚刚给他申请了一笔钱。 天河帮忙查了半天,陈欧把可疑的酒品下架封存,又打了电话联系人帮他验酒。 好不容易忙完了,陈欧又想起另一件事。 他说:“今天刘部长给我打电话了,他说你电话不通,让我有机会见到你的话,跟你说师范大学门口有个卖煎饼的,是咱们的人,让你去找他了解情况。” 天河是故意没给刘天夫回电话的,刘天夫这几天不太正常,给她打了电话还说一些没用的东西,天河便不愿意接了。 她知道,刘天夫也是个人精,他有的是办法,将想说的事情传达给她。 天河看着陈欧愁眉苦脸的样子,直觉在看着一个可怜的孩子。 她问陈欧:“你怎么发现酒里有问题的。” 陈欧闷声闷气:“一个朋友告诉我,最近的几批酒,在其他酒吧里查出问题来了。” 天河又问:“你朋友叫什么?” 陈欧说:“叫朱琳,也是咱们街里的,现在弹钢琴呢,反正混的比我好。” 天河“哦”了一声。 陈欧大概不知道,朱琳的第一架钢琴,是刘天夫和天河一起去音乐村找人订做的。 刘天夫这个人,为人狡猾,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天河起身,然后说:“不要太担心了,明天检验报告发给我就可以了。” 陈欧送出来老远。 半夜,天河手机铃声响起来。 天河接起来。 对方语气正直的欠打:“木天河。” 天河从容自若,语气温和:“刘部长有何贵干。” 刘天夫刚正不阿的语态:“告诉你一声,陈欧酒品没问题而已。” 天河面无表情,轻轻的:“哦。” 刘天夫说:“还有,听说谈恋爱的女人智商会下降,善意的提醒你,别忘了正事,不然,就把你踢出繁佳荫。” 天河真心微笑:“刘部长的智商一直居高临下,竟然还能体恤民间疾苦,真是令人敬佩呢。” 刘天夫当做听不懂,说:“你要给小格找继父,也要问她答不答应。” 天河与刘天夫,从小一起长大,他在她身上扔过石头,天河用木棍打过他,刘天夫小时候怕天河怕的厉害。 他现在一米八十多将近一米九,与天河动起手来却还是下意识的认输,一方面是真打不过,还有就是真的怕了她这蛇蝎女魔头。 小时候阴影太重,性格方面就有所反噬,刘天夫一张破嘴说尽天下事,捉住天河能唠叨一天,在致力于在能够精神上碾压天河的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天河多数时间不会奉陪,于是电话挂断,继续睡觉。 大半夜打扰人睡觉的人,很讨厌啊。 屏幕黑暗的一前一刻,天河手机上闪过一条消息。 来自小秦先生:我睡不着,木天河你明天早点过来。 天河便又把手机启动,慢悠悠打字。 天河:睡吧,你醒过来,我就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