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瀚企图利用主理举国钱粮的便利,将其变成自己手中的一把软刀子,实在是用心良苦。n但远不足以阻挡野心勃勃的阴谋家的步伐,充其量只能使其延滞。
自古以来,货物流通都遵循于自觉维护某种状态下的供需平衡为法则。哪里有货物奇缺,就意味着哪里的市场蕴含暴利。大夏近年并无重大天灾,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如果不是有年前自然涨价风潮的掩护,加上这个年代的通讯相对落后,消息难以即时传递通畅,还有恶劣的天气极易造成运输不便等等诸多因素影响,受令人垂涎的暴利驱使,很快就会有大量的粮食如潮水般涌进长安。
在短短半个月之内,秦氏仓促之下依靠单纯的商业手段导致长安粮价暴涨,实属不易。想要咬牙强撑到营造出长安粮荒的局面,更是难上加难。杨致却说其中还大有文章可做,秦空云不禁暗暗叫苦不迭:反正不是花你的银子,你当然不肉疼了!
“没人会愿意做亏本生意,我不会,相信秦公也不会。”只见杨致笃定的笑道:“其实银子并不是关键的问题,说到底还是如何用好用足有限的兵权。制造粮荒是为了派兵出去,能派兵出去可以做很多事,也包括了更方便的制造粮荒。”
秦空云恍然道:“如果能派兵封了道路,就能阻止外地的粮食大批涌入了!宁王与康王远离长安,他们长年统兵在外,各方面自然有所经营。他们如果有心起兵作乱,自然不会也无法依赖朝廷的粮饷调拨。太子就不一样了!太子依托的根基是金城与关中的士族豪强势力,只要还身在潼关之外,他就没有冒险强行宣布继位的底气。卫肃可以掌控皇宫禁卫和长安城防,我们却可以借粮荒卡住整个长安的脖子!秦氏待此事过后再放粮平抑粮价,自会有赚无赔了。”
徐文瀚面无表情的道:“此番秦氏的功用不仅仅是制造粮荒。三弟未回京之前,有一桩事我心里还没底,如今大可放心去做了。”
杨致会心的点头道:“那便是制造恐慌了。太子之所以敢于铤而走险。最大的优势就是占定了嫡位。不管皇帝是不是正常死亡,只要抓不到弑父篡位的铁证,他便是理所当然的合法继位人。所以我们要利用舆论尽可能化解他这种优势,借助秦氏无处不在的分号脉络,尽快散播太子阴谋弑父篡位的消息。到时候就算我们无力回天,不只是宁王与康王,还有像耿进、周挺、曾英明那样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只要有那个能力又不希望太子坐上皇位的人,都有了兴兵讨伐的借口。”
秦空云骇然变色道:“这这岂不是会引发大夏内乱。导致大夏一夜之间四分五裂?”
徐文瀚冷冷道:“二弟难道以为我们不这么做,大夏便无内乱之忧么?即便太子侥幸得手,弑父篡位又岂能瞒得过天下人?宁王与康王觊觎储位已久,平时无事还想掀起三尺浪。莫说太子篡逆确有其事,宁王与康王就是只听闻这等传言,也必定会死咬不放了。易位思之,不管对我们还是对太子而言,都是行置之死地而后生之事!早一天散播出去,就打乱了太子的既定计划。他的顾虑就越大,我们扳回局面的机会也越大!”
秦空云犹自困惑的道:“小弟愚钝,还是有些懵懂。太子既是处心积虑,那我们能想到的,他当然也能想到。既有可能导致大夏土崩瓦解,又不一定能坐稳皇位,祸国殃民而不利己。他何苦冒此大险?况且皇上此时若是已然无幸,越王母子又自问无力争位,一心置身事外,我们如此苦心谋划所为何来?不是推波助澜加速大夏覆没么?”
杨致冷笑道:“这本来就是一场豪赌。把无数人的身家性命押进去,赌的是家国天下!太子以往的表现实在乏善可陈,自知离皇帝心目中理想的后继之君相距甚远。明眼人都不难看出。等到皇帝班师还朝以后,易诸只是早晚的事。太子、皇后和卫肃都知道,如果再不抓住这次机会,恐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坐上金銮殿上那张龙椅了。所谓成王败寇,古往今来多少兴亡更替只在一念之间。机会稍纵即逝,一旦错过就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别。”
“所以这帮疯子认为值得一赌!你秦氏与皇帝相互利用,逼得李氏一族沦为大夏朝局中的二流角色。我逼得安贵侯几近家破人亡。但我们错了吗?没有。这年头谁都不傻,如果太子说他登上皇位以后不会动你秦氏半根毫毛,你信吗?今日皇后甚至抛出一顶异姓王的高帽来吊我的胃口,我敢信吗?如果说我们不赌,现在就舍了家当夹起尾巴走人,你会甘心吗?我们只能奉陪到底,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一番话说得秦空云神色讪讪,一时哑口无言。
杨致侃侃而言道:“秦公确有先见之明,我们都小看了太子。二哥的困惑一点也不难解释,太子肯定想到了弑父篡位之事最终是捂不住的,但他也想到了消息传扬出去会有一个时间差,这就是他敢于冒险孤注一掷的理由。他的如意算盘是分为四步走:控制或干脆杀了皇帝之后,先行对外严密封锁消息。待封锁到令人心生疑窦的时候,再适时发布皇帝病倒的消息。皇帝的病况自然是他说了算,由轻到重又需要一个过程,他就能够以皇帝养病为由绕道中州,避开宁王悍然发兵奔袭的危险。然后挟持皇帝返回长安,只要进了潼关就可宣布皇帝病亡,他顺理成章的以新君的身份视事,急召宁王与康王回京奔丧。”
“这样的话,太子至少可以争取到近一个月的时间。全天下的人都会逐渐知道皇帝因病而亡,死讯不会显得过于突兀可疑。卫肃与皇后利用这段时间在长安从容布置,以为接应。宁王与康王根本没有理由推拒,只得奉召。而他们绝不可能带数十万兵马回京奔丧,一离开军营就是拔了牙的死老虎。待到君臣名分一定,有继位资格的三个弟弟性命都捏在他手中,说他弑父篡位又没人拿得出证据,借助李氏与卫肃的力量分头弹压朝堂与军中的反对势力,还怕坐不稳皇位么?”
徐文瀚肃然道:“三弟所言不差。太子若非策划周密思虑精细。也绝计不会冒此大险。我们固然小看了太子,太子同样也小看了我们。我虽身居相位却是一介书生,你有爵无职且远在山东,秦氏空有巨财而于朝堂无涉,太子事先或许没有把我们当成一股有威胁的势力看待。至于皇上嘛,我敢断言,此刻应该性命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