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茕和沅水芙从前山回到西院,老头儿跟在后面。 沅水芙走过院落,推门而进,丰茕亦进。老头儿却把脚步停在了门槛之外,犹犹豫豫,抓耳挠骚,神色颇为奇怪。 沅水芙和丰茕转身,见到老头儿这幅情状,双双皱起了眉头。 “老头儿,你腿灌铅了?怎么不进来?”沅水芙问。 老头儿把两只眼睛笑成一大一小,两肩耸起,紧紧夹住中间的小脑袋,越看越滑稽。沅水芙和丰茕看他这幅模样,不由得咯咯笑了起来。 “好姑娘,我老头儿发誓这辈子不进女人屋子,今日可不能为你们俩而破了这个誓!要不这样,你们两个和我一块儿出去,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那儿有山有水,有花有草,地方又空旷,虫鱼鸟兽尽你们玩儿!”老头儿叉着手站在门外,言语温和地征求二人的意见。 丰茕的双眼忽地绽放出光彩,抿了抿嘴唇,向沅水芙瞟过去。沅水芙歪着脑袋,斜眼瞟了瞟丰茕。她倒无所谓,反正也只当透透气,便说: “你那地方有鱼没有?我想吃烤鱼。” “莫说是几条鱼,就算是大鲲,我也把它给你捉回来,怎么样?”老头儿夸下海口,挑着眉头说道。 两人一听,愣了愣,齐问:“大鲲是什么?” 老头儿眼珠滴溜一转,说道:“就是像昆仑山那样大的鱼。” 沅水芙啐了一声,“胡说,哪里来的这么大的鱼!就算有,又找个什么湖来装它呢?”丰茕抿了抿嘴唇,眉头微蹙,随即又展开来,说:“昆仑山……很大么?” ------------------------------- 青龙教众人在幻云堂外坐定,画阁众侍者陆陆续续奉上酒菜。青龙教众弟子都是又乏又困,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等主人说话,一个一个便狼吞虎咽起来。顾丹青见此情形,也不多说什么,低头摆了摆手,示意佛手等人就食。佛手见手下人无礼,但念及众人辛苦,本已张开的口又闭了起来。一时间,只剩碗筷相击声、啧啧咀嚼声、咕咕饮酒声,交织成一片。 “阁主,教主一切可都安好?”佛身问道。 “步师弟如今已经退出江湖,诸位如果真心为我步师弟着想,这‘教主’二字还是莫要再用了。” 众人一时错愕。佛手道:“阁主,虽然步大哥已经退隐,但青龙教只认步大哥这一个教主。” 顾丹青笑了笑,沉默了下来。 “十多年来,佛手不敢丝毫懈怠,生怕有负步大哥最初的托付。当初,天下四方大旱,官府不肯开仓放粮。步大哥见饿殍遍地,于心不忍,率领众义士劫官济民,救助贫苦百姓。后来虽然旱情缓解,但众义士已得罪官府,再无立身之道。于是,众人推步大哥为首,创立青龙教。后来,与鲛族一战,步大哥心灰意冷,尊师命绝世于此,将青龙教托付给了佛手。十多年来,佛手不敢怠慢,上至教中各长老,下至各堂弟子,都一一放在心上。巢镜是步大哥的弟子,虽然在教中并没有明确的身份,但教中弟子都尊他一声“公子”,其实大家都是把他看做教主的继承人的。谁知,巢镜如此急不可耐,以“噬心散”逼迫五位长老以“擅权”之名取我性命……” “公子,山下有人求见,是巢镜。”顾长廷的贴身侍者附耳说道。顾长廷不动声色,微笑着向众人致意,表示自己有事处理,暂且失陪。 “非弥,可确定是巢镜?”顾长廷走到安静处,追问道。 “确定。非弥觉得此事蹊跷,也不敢大意,亲眼去看了看。确实是巢镜,而且只有他一人。” 顾长廷低头沉思了片刻,说道:“这件事不能让佛手等人知道。巢镜现在在哪儿?” “还在山门外。” “知道了。非弥,你把巢镜引到玉山阁,请他稍等片刻。” 非弥领命去了。顾长廷心想:“若巢镜真如佛手说得那般行径,不可能独自一人上山。其中情况,恐怕没那么简单。我先回过义父,再作打算。”一边想着,已经来到了席上。 顾长廷站定,施礼向众人致歉,转头对顾丹青道:“义父,大师伯那边又找不到东西了,您要不要过去一趟?” 众人一听,先是一愣,继而想起那干瘦老头的怪诞行径,也就不觉得奇怪了。佛手说道:“顾阁主,您若有事,尽管去忙。” 顾丹青微笑道:“多谢诸位体谅,失陪。” “你师伯出去了这么久,性子倒是一点没改,还是找不到东西就骂人。他要找什么呀?”顾丹青不疑有他,还以为真有其事。 “义父,并无此事,是巢镜上山求见。”顾长廷压低了声音。 顾丹青停下脚步,与顾长廷对望了片刻,随即明白。 “他现在在哪儿?” “玉山阁。” “嗯,这件事看来没那么简单。长廷,你有什么想法?” “青龙教近年来在江湖上惹出了不少事端,教中的详细情况,长廷虽然已派人探查,但得到的消息大多是青龙教在江湖上的所作所为。至于教中内部情况......长廷不敢妄下定论。巢镜来到画阁,应该已经知道佛手等人在这里。但他独自一人,并不像是追杀至此。” 顾丹青点了点头,说:“听听巢镜怎么说吧。” 这边巢镜在玉山阁等候,环顾四周,墙壁上各处都是些山水画。巢镜虽是习武之人,但小时候跟在步维苍身边,学过几年文墨。视线落到书桌上,是一副未完成的画像,只勾勒出轮廓。 门咯吱一声,顾丹青父子走了进来。巢镜望向二人,连忙迎了上来,向顾丹青跪了下来。“师伯,巢镜没能守护好青龙教,对不住师父。请师伯责罚。” 此举大出二人意料,都是一怔。巢镜是步维苍当年在乡间捡到的一个孩子。步维苍见他父母双亡,实在可怜,就将他带在身边。顾丹青只在巢镜小时候见过他几面。后来,步维苍入山受罚,巢镜则留在了青龙教。 顾丹青扶起巢镜,见他眼中泪光点点,不胜愧疚,不像是装出来的。 “巢镜,你虽唤我一声师伯,但眼下有人说你背叛青龙教,我也不能因为你这一声师伯就撇开一切。青龙教这两年虽然在江湖上名声不太好,但于画阁的安宁还是有几分功劳。佛手说你逼死教中的几位长老,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巢镜低着的头抬了起来,目光与顾丹青相对,流露出激动之色,说:“师伯,巢镜今日求见,正是为了此事。虽然不知道佛手他们跟师伯说了些什么,师伯把他们收留了下来。不过,请师伯也听一听巢镜这几句话。” “我确实也只是听了佛手他们的一面之词。你且说一说。” “是,师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