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这天晚上,刑语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和徐正言提前过年。明天一早徐正言就要回B市陪家人过年。他一年到头难得回去几次,在这阖家团圆的日子,回去看看总是不能少的。 饭桌上,徐正言给刑语夹了块鱼肉问道:“你明天会回家吗?” 徐正言偶尔听她提起过与父亲的关系,想到了不免问问,然而刑语想也没想就摇摇头道:“不回去。” “那你打算一个人留在店里过年吗?”徐正言不赞同的道。 “是啊。”刑语无所谓的说道:“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早习惯了。” 徐正言有些心疼的看向她,想再劝劝她又咽了下去,只轻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因为我也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与父亲的关系水火不容,甚至有过好几年一直待在国外,一次也没有回来过,所以我理解你宁愿一个人的想法。但你知道吗,其实我们越是对他人的错误无法原谅,折磨的反倒是我们自己的内心,尤其那个人还是你最亲的亲人时,这种痛苦更甚。你不能因为他伤害了你,而反过来伤害他,不是吗?” 刑语红着眼眶看向徐正言道:“起初我的确如你所说,非常怨怪我的爸,甚至连我妈妈给我打电话,我也从来不接。把对爸爸的怨恨牵连到妈妈甚至整个家庭上,我当时只觉得自己被那个家彻底抛弃了。每每想到这我都心如刀绞。那段时间要不是有奶奶的陪伴,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的下去。”刑语越说越激动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徐正言紧握她的手,想安抚她的情绪,刑语察觉到他的动作,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深吸了了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些情绪才道:“可是后来时间久了,自己也慢慢看开了一些,尤其是去年在奶奶的葬礼上再次看到久违的父母时,才忽然发现他们真的都老了,也才明白再痛的往事在时间面前真的都会慢慢淡化。只是和他们分开的久了,也就不知道该怎么再在一起了。” 徐正言倾身向前,抚了抚刑语脸颊上残存的泪,感叹道:“宝贝,是我小看你了,我原以为你还不能放下,其实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打破你们之间的隔阂,对吗?” 刑语因徐正言突如其来的“宝贝”一词,以至本还伤感的情绪一瞬间转为羞涩。她不好意思的钻进徐正言的怀中微微地点了点头。徐正言轻笑地抚上她的头发,故意凑到她耳边不停地唤道:“宝贝、宝贝、宝贝……” 温热的气息,宠溺的语气,专属于她一人的称呼,刑语觉得有种不真实的幸福感,幸福的她有些怀疑她真的能拥有这一切吗? 第二天一大早,刑语就要送徐正言去机场。昨晚两人聊得太晚,一大早要起床,习惯了早起的刑语倒还好,而对于一贯日夜颠倒,习惯睡到自然醒的徐正言来说就很是痛苦了。刑语废了老大劲才把他从床上拖起来,一边看他眼睛都睁不开的往卫生间走,一边帮他收拾着需要的行李。 出租车上,徐正言整个人都赖在刑语怀里补眠,整一个不懂事的小屁孩儿,和昨晚那个叫她宝贝的人简直大相径庭,不过刑语倒是习惯了他这偶尔的精分表现。只是想起项杰那天在急诊室外对她提起过徐正言的成长环境,他三岁时父母离异,七岁时母亲去世,后来被他父亲接过去抚养,直到他父亲在他十岁时再婚,他十五岁又被送去美国,而后一直一个人生活。 刑语想他从小到大,一个人的时间远多于有人陪伴,也许正因为这样,他心里那个缺少关爱的小男孩还一直存在着没有长大,只有在极其信任的人面前他才会把自己的这一面显露出来吧。 刑语站在机场大厅里,看着身旁拉着她的手的徐正言道:“找个时间,你也给我讲讲你这些年的故事吧。” 徐正言看了看她,再望向玻璃窗外一架正在降落的飞机,良久才缓缓开口道:“嗯,找个时间好好说给你听。”说着收回视线看向她微微一笑,只是这笑里还蕴含了些许暂时还不能告诉刑语的心事。 刑语倒没注意到这些,回以一笑道:“好,时间差不多了,你该登机了。” 徐正言点点头拉着她的手走到登机口,转身看向刑语道:“抱歉留你一个人在这儿过年。” 刑语摇摇头说:“有你的爱陪着我,我觉得很温暖。” 徐正言意外的一笑道:“难得嘴甜,奖励一个。”说着在她唇上印下一个深吻。 刑语曾在电视、电影里看过无数次情侣分别时的桥段,无论男女主角是何种性格、职业,机场分别是总免不了用一个吻来作为结束。她在还处于爱幻想的少女时期时,也被这样的情结深深打动过,然而当她年龄越来越大,经历的越来越多时,她却渐渐开始质疑起这样的故事设计。 她会开始思考这些在众目睽睽之下,热情拥吻的情侣们难道丝毫不会不好意思吗?可当这样的情景真的发生在她身上时,她才明白,如果眼前这个人是你的挚爱时,当你们即将分别时,这时你满心满眼都只有眼前这一个人,哪还能注意到其它,只怕连身处何处都感知不到了。 当然,等徐正言走后,刑语心里的羞怯感才后知后觉的涌了上来。她低头快速离开机场大厅,唯恐有人会因此打量她,然而那脚步虽急促却也是雀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