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一早,刑语独自一人赶往月江镇。到达时天空忽然飘起了毛毛细雨,远处重重叠叠的山峦隐现在薄雾中,颇有几分仙意。然而刑语忘了带伞,寒冬冰冷雨滴打在她的脸上,冷的她无心欣赏这样的美景。索性身上穿的是连帽呢子大衣,对于这样的小雨还是有一定的抵挡作用的。 奶奶的墓地再离此处不远的山上,可是上山的小径全是没有修葺过得黄土路,一碰上下雨天便会泥泞不堪,刑语费了老大劲才双脚是泥的到达目的地。她喘着粗气看着眼前灰色的墓碑,以及那一座微微凸起的墓地,现在这儿成了奶奶的“家”。 往事一幕幕重又浮现在她的眼前,她怔忡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弯下腰在坟前摆上自己带来的水果,插上香烛,再深深的鞠上一躬,才缓缓的开口道:“奶奶,我来看你了。”她唇边挂着浅笑,眼眶却有些微红。偌大的山上,仿佛只有她一人。想起去年此时,奶奶去世后的第一个年,他们整个家族的人都在此祭拜的情景,热闹的仿佛不像是悼念,更像游玩,她倒更喜欢现在的寂静。这才是思念一个人该有的样子。 她蹲下身看着奶奶墓碑上那些比划分明的红色大字,轻轻开口道:“奶奶,时间过得真快,你离开我都已经一年多了,我有时候想起来,觉得你好像还住在那个老房子里,只要我一去就能看会见你,有时候又觉得自己真的好久都没见过你了,非常的想念你。”刑语说着有些哽咽地停了停才又道:“去年过完年后,我把早餐店给关了,把这几年和你一起在镇上开早餐店攒的钱在A市租了个小门面,开了个餐馆,虽然比开早餐店辛苦很多,市里竞争也更大,但好在你传给我的厨艺那是谁也比不了的。我也有听您的话,每天都亲自去选最新鲜、最好的食材,用心的做好每一道料理,虽然刚开始有些艰难,但现在我店里的生意是越来好了,周围学校里的学生都很喜欢来我店里吃东西,怎么样我这个徒弟没有给您丢脸吧。” 雨渐渐大了起来,刑语抬手拢了拢头上的帽子,它已经被雨打的半湿,然而刑语也懒得去管继续道:“奶奶,我还有一件事想告诉你。”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皱皱鼻子道:“我恋爱了。”这句话一出口她倒是坦然的笑了。她道:“我原以为我已经失去了去去爱人的能力了,然而他就这么出现了,我不知道这是上天对我的眷顾,还是您对孙女的庇佑,出现在我生命里的这个男人他与我是那么的契合,他能包容我所有的不能说,又能理解我所有的过往,并且还能在我软弱时给我能量,除此之外他还是个无论外在、内在都极其优秀的人。”刑语说着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王婆卖瓜了,好了不夸他了,免得他骄傲,你是不知道他这人最禁不起夸了。” 刑语正说着忽然口袋里的电话响了,她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妈妈”,她迟疑了一下接起道:“妈,新年好。” “新年好!”电话那头传来母亲慈爱的声音。 “我本来是想等会儿给你打电话拜年的,没想到你先打过来了。”刑语解释道。 “谁打还不是一样吗。”刑母不介意道:“你现在在哪呢,一个人吗?” “嗯,在月江镇给奶奶上香呢?” 刑母听了感叹道:“也亏得你有这份孝心,你奶奶真是没白疼你,哎!和她老人家一比,我真是惭愧。你小时候我忙工作,没时间照顾你,后来有了你弟弟对你的关心就更少了,到现在想好好补偿你时,你却和这个家越来越远了。” 刑语瞬间泪湿了眼角,想起当初自己被关在警察局时,听说母亲想尽办法想救自己出去,甚至跪在地上求人时,自己哭的泪崩的情形,安慰道:“妈,你别这么说,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虽然当初我在心里怨怪过爸爸,也远离了这个家,但现在我都想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呀,现在想起来,都只怪我们太偏心。你出事那会儿,我为了找人帮忙,头脑一热的把你的事弄得人尽皆知,因为这个我们很长一段时间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我和你爸还好,最可怜是你弟弟,小小年纪却因此在学校被人欺负,好不容易等到大家都淡忘了这事时,你正好要回来了,我们当时只是担心弟弟会再次被人欺负,所以一时冲动才想着要你先住到奶奶家去,却完全忽略了你的感受,所以后来你对我们的疏远,对你爸的冷漠,我们都可以理解。” 刑语低头用手摩挲着摆放在地上的苹果,上面不断被雨水打湿,又被她用手一次次抹去,她听着电话那头母亲解释的话语,泪水难忍的一滴滴滑落。这不是伤心的泪水,也不是痛苦的泪水,而是一种释然,一个积压在心里多年难解的情绪,一个自己一直努力去释怀的情绪,突然发现原来一直是被人理解的,这种被理解的感觉让她释然了。 “小语。”电话那头刑母听刑语半天没说话,低声唤道。 刑语闻声回过神来,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换成轻快的语气道:“妈,大过年的,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你呢,今年就开开心心的和爸爸、弟弟过年,等明年我店里的生意稳定了,我就回去看你们。” 刑母听到女儿终于愿意回家,尽管不是现在她也已经是喜极而泣了,想着这些年,她除了偶尔和自己通通电话,对他爸几乎就是能不见就不见,作为妻子和母亲她心里别提多难过了,刑母哽咽道:“你也知道,你爸就是个犟脾气,他心里尽管也想你,可对你有愧,也没法和你亲近,如今你能原谅我们主动跨出这一步,妈妈真的很感谢你。” 刑语下山时,浑身早已湿透,瓢泼的大雨打的树叶哗哗作响,但她心情却似阳光穿透乌云般得明朗。直到从月江镇回道店里,当她的思绪从母亲的电话中回过神来,才察觉到身体上的冷。她赶紧进到浴室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爽的衣服,然后整个人躲进被子里,才慢慢感到一些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