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节,曲夏槐带着抱着大包小包的公司福利开车回到租的公寓里。 公寓楼里人真心不多。中秋节有的回家过节团圆,有的情侣当情人节满大街的撒狗粮。 像曲夏槐这种外地人又是单身汪一族也都是朋友闺蜜一大帮一起过节狂欢。 只有曲夏槐一个人,想打电话给同事,想着人家不是嗑家团圆就是情侣甜蜜要不就是奶孩子,想想还是别去讨人嫌,洗了一堆水果,订了外卖一个人坐在那看晚会,越看越觉得冷清,房间里再多的玩偶娃娃也暖不了她的心。 一个人如果什么都拥有,亲情、爱情、友情,哪怕是孤身在外,也不会真正感到孤独,对于曲夏槐来讲,她是真的很孤独。 曲夏槐觉得她不能待在房间里,这种低气压会让一个人崩溃的,拎起外衣抓上两块月饼,出门去赏月,心不在焉的她根本没注意刚刚电视上主持人说的,今年的中秋不赏月,要有暴雨来袭。 刚出门到公园里,一阵狂风暴雨,豆大的雨点砸的曲夏槐连人一个人影都没见到,就慢慢失去意识。 失去意识之前,曲夏槐仿佛听到了小妹让她去倒洗脚水的声音,曲夏槐心想:死丫头片子,还敢指使我,信不信我抽你丫的,没大没小! 曲冬月坐在炕沿上,两个小脚丫子垂在那晃来晃去,一脸得意洋洋,正等着她四姐低眉顺眼的给她倒洗脚水,谁想到听见她四姐嘟囔着什么死丫头片子,还要抽她! 这还得了,她曲冬月是谁,是家里的老嘎达,爹妈的心肝肉,哥姐对她敢怒不敢言的曲家小公举好吗,她曲夏槐这个最没地位,最没骨气的曲家老四妮子居然敢和她无理取闹。 既然这样就休怪我无情,无耻,无理取闹了,只是一个闪神的功夫,曲冬月闭着眼睛嚎啕大哭召唤神龙,不对,不是神龙,是她娘,对她来说可比神龙管用多了! 刚嚎出了两个音符,她娘就趿拉着拖鞋从东屋跑过来。 对着炕上三闺女五闺女六闺女一人怼了一拳头“死丫头片子,大晚上欺负你老妹嘎哈,造反啊,翻天啦,睡不着给我出去站着去!老丫头咱不哭啊,走,跟爸妈睡去,明天不让这几个大崽子吃饭!”说着就伸手去拉曲冬月。 刚挨了一拳头的曲夏槐终于清醒过来,四处打量一下,懵逼了,这是她小时候弱溪村的那个小破房子,乌漆嘛黑的,房间里点着的是油灯站地上叉腰骂的唾沫横飞的老妈魏花和炕上挤眉瞪眼的抱团的大姐二姐,那个正冲她笑的一脸得意的她小妹。 “妈,是老六,我洗完脚不给我倒水还骂我死丫头片子,还吵吵着要抽我!”曲冬月等着看曲夏槐挨揍。 “啥玩意,个死丫头片子,还敢欺负你小妹,你抽谁,我看看你抽谁,”拎起炕边上立着的鸡毛掸子就往曲夏槐身上抽。 尽管曲夏槐还没缓过神来,但是本能反应也是不吃亏,躲过第三下鸡毛掸子,“妈,我错啦,我这就去倒水” 猫腰抄起地上那盆看不清颜色的洗脚水飞速奔出门,到了外间门差点被门槛绊个跟头,随手到院子里把水一泼。 回屋从炕柜上拽出一床被子就翻身躺下,连衣服袜子都没脱倒头就睡,她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这是怎么回事。 那边曲冬月正撒娇要和老妈一起睡,“妈,你看老六,愣瓜似的,我要去你那屋睡,我刚洗完脚,你背着我过去” 魏花最吃老闺女这套,背上老闺女对三闺女说 “赶紧睡觉了,夜猫子啊,费那好几两油,\"噗,吹灭了油灯摸黑回屋去了。 老三老五平白无故挨顿打嘟囔几句就也睡下了。 曲夏槐躺着一动不动睁着眼睛看着漆黑黑的一片,外边蛐蛐叫声一下又一下的砸在她心头,举起手想掐自己一把,没来由的又把手放下了。 明知道这不是梦,掐还是不掐没有意义,自己掐自己,疼不疼的,只有肉知道。 闻着好久不洗的沉甸甸的被子的汗臭味,迷迷糊糊的居然睡着了。 天还没大亮,外边公鸡,老曲家的,邻居家的,村子里的公鸡都跑出来亮嗓子,东家打完鸣西家打,都不带停顿的。 曲夏槐似醒非醒的扯着被子蒙住头继续呼呼大睡,炕上老三曲立春和老五曲二春也是蒙头大睡。 曲夏槐是被踹醒的。 曲立春和曲二春醒了之后,起床抖被弄得呼呼响,谁想平时早早起床的曲夏槐蒙头大睡,想起昨晚上老六害的她们俩一起被老娘抽,一人上去踹了曲夏槐一脚,就等着曲夏槐反击好打一架。 曲夏槐被踢醒了,睡眼惺忪的看着三姐五姐“早啊”,然后就被子也不叠的趿拉着鞋出门去了,人有三急呀! 留下了等着打架台词都想好了的三姐曲立春和五姐曲二春。 都不用认真去想,就摸到厕所边上,按现在说法可不是厕所卫生间这类文雅称呼,应该叫茅房,茅坑,都是木架子茅草搭出来的厕所,两个木板架在那。 突破心理障碍从里面出来,曲夏槐就听见老娘的骂声,“小王八崽子,还不滚起来干活,懒得要死,养个猪羔子都比你们强。” 听见熟悉的骂声,曲夏槐还真想脚底抹油溜了,灵光一闪,跑到大门外抱了一抱柴火进院子。 看着她大哥二哥三姐四哥五姐被骂的狗血淋头,眼见着老娘魏花眼风扫过她这边刚要骂,“娘,我看外第(外第指厨房)柴火怕是不够了,我就抱了点进来,俺这就烧火做饭”曲夏槐装着费劲的抱着柴火往外第移动。 魏花这骂声生生憋回了嘴里憋得脸通红,搞得二小子四小子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魏花总算火有地方发了,上去拽住四儿子曲冬冬耳朵,“臭小子,你笑俺呢是吧,俺让你笑”说着使劲拧了一圈,疼的老三曲冬冬龇牙咧嘴嗷嗷直叫。 老二曲夏军机灵拎着水桶就往出跑,“娘,俺去拎点水回来。”老大曲春来拎起立在墙边扫把默默扫起来院子,老三老五两妮子也都跑去厨房帮忙,剩下四小子曲冬冬还在魏花手里嗷嗷叫唤。 厨房里曲夏槐正想着今天做点啥吃的,先拿块明子把锅烧起来,墙边立着的大缸上有盖帘儿,盖帘上满满的玉米面大饼子,应该是提前做好的。 去咸菜缸里取出一块黑乎乎的腌嘎达,就是甜菜嘎达,拎到黑乎乎的菜板上,切成丝,放到小盆里,添上水倒了一滴油。 她三姐五姐也进来了,俩人偷懒都坐灶坑前烧火,曲夏槐也不去管她俩。 捡起一棵大白菜放大锅里炒了炒,用瓢在水缸里舀了两瓢水倒进炒的白菜里,再架上蒸帘子,把咸菜嘎达小盆放蒸帘子中间,四周码上玉米大饼子,盖上锅盖,齐活了等着吃饭吧。 曲老三和曲老五她俩姐还坐在灶坑边看着烧火,一人手里拿一个小棍,你推一下柴火、我推一下柴火。 “三姐、五姐,那你们看着火吧,我去收拾收拾”从早上起来到现在都没漱口,更别提梳洗。 回答她的是她三姐的一声“哼”,而她五姐默默不出声又不知道在那低着头想些个啥。 曲夏槐回屋果然被子还没人叠,只能认命的叠起被子抱到炕柜上。等都梳洗完了,她爹曲三河也起床了,放着桌子在他们屋里,家里人围着一圈开饭,炕上还睡着老丫头曲冬月,家里唯一一个懒床不起还不会被骂的就是老七曲冬月了,身为爹妈的老嘎达,当然待遇不一样,魏花还给她留了饭。 这个时候还没有计划生育,孩子成群,曲夏槐有大哥曲春来,二哥曲夏军,三姐曲立春,四个曲冬冬,五姐曲二春,和七妹曲冬月,这名字还都是按着出生季节取得,孩子多不值钱当父母的也没了耐性,天天闹哄哄的哪家打孩子骂孩子的声音都少不了。 几个孩子都稀里呼噜吃完饭,把嘴一抹,就往出跑,只有曲夏槐慢吞吞的还在回味好多年没吃过的粗粮,结果他爹妈也把碗一推,“老六,吃完捡桌子,收拾完了再去上学,别一天学的不咋样还一个个臭积极。” 曲夏槐才反应过来,她们家除了她爹妈以外,其他人都奉行着“先吃完的不管,后吃完的捡碗”的原则,当然,老嘎达曲冬月也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