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众人翘首以盼,都想在此一睹西靳芳容,看看是否名副其实。只见东房房门打开,当先走出一个容色妍丽的女子,众人一看即知不是靳瑶,因为该女子年纪大些,已经及笄。 公孙济却知道,这是楚国长公主项芷,已经和昭家嫡长子誉定亲,如无意外,婚后昭誉将取代其父成为令尹。公孙济看一眼对面的昭誉,正痴痴看着项芷。 只见项芷在东阶下净手,然后退至西阶。 随后一身彩衣的靳瑶缓缓走来,至场地中间,面向南面,对着观礼宾客行揖礼。然后面向西跪坐在笄者席上。 项芷为她梳头,然后把梳子放到席子南边。 此时一个年长的妇人站了起来,靳瑶的父母起身相陪,在东阶下净手。 公孙济心里却惊到不行,不为其他,这位正宾正是楚王后,也是靳瑶的姑母,项芷的母亲。 此时靳瑶转向东正坐,有侍女奉上罗帕和发笄,王后走到靳瑶面前,高声吟颂:“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然后跪坐下为靳瑶梳头加笄,然后起身回到原位。 项芷为靳瑶正笄。 靳瑶起身,众人向靳瑶作揖祝贺。 靳瑶回到东房,项芷从侍女手中取过衣服,一同去房内帮靳瑶更衣正笄。 片刻之后,靳瑶着襦裙出房,面向父母亲,行正规拜礼,这是感念父母养育之恩。 礼毕,靳瑶面向东正坐。王后再洗手,再复位。侍女奉上发钗,王后接过,走到靳瑶面前,高声吟颂:“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项芷为靳瑶去发笄。 王后为靳瑶簪上发钗,然后起身复位。 项芷帮靳瑶象正发钗。众人再次向靳瑶作揖。 靳瑶回到东房,项芷取衣协助,去房内更衣正钗。 片刻之后,靳瑶着深衣出来,面向王后,行正规拜礼,这次是表示对师长和前辈的尊敬。 靳瑶再次面向东正坐,王后再洗手,再复位。侍女奉上钗冠,王后接过,走到靳瑶面前,高声吟颂:“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项芷为靳瑶去发钗。 王后为靳瑶加钗冠,然后起身复位。 项芷帮笄者正冠。 众人再次向靳瑶作揖。 靳瑶回到东房,项芷取衣协助,去房内更衣正冠。 片刻之后,靳瑶着大袖礼服、钗冠出房,向众人展示。然后面向祖宗牌位,行正规拜礼,这是表示传承祖训为光宗耀祖的决心。 侍女撤去笄礼的陈设,在西阶位置摆好醴酒席。王后同靳瑶入席,靳瑶于是站到席的西侧,面向南。 王后向着西边,项芷奉上酒,靳瑶转向北,王后接过醴酒,走到靳瑶席前,面向靳瑶,念道:“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靳瑶行拜礼,接过醴酒。 王后回拜。 靳瑶入席,跪着把酒撒些在地上作祭酒,然后持酒象征性地沾嘴唇,再将酒置于几上。侍女奉上饭,靳瑶接过,象征性地吃一点。靳瑶拜,王后答拜。靳瑶起身离席,站到西阶东面,面朝南。 王后起身下来面向东。 靳明夫妇起身下来面向西。 王后念祝辞:“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清婉甫。” 靳瑶向王后行揖礼,答曰:“清婉虽不敏,敢不夙夜祗奉” 王后回礼,复位。 靳瑶跪在父母面前,由靳明夫妇对其进行教诲,无非是些劝勉的话。 公孙济无心听那些啰嗦,此时的他已经移不开眼。靳瑶着男装时清丽不俗,着女装时灿若朝阳。从未想过,如此盛装之下的靳瑶,端庄肃穆,仪态万千,别有一番韵味。 身边人都悄悄说果然不负东韩西靳之盛名,而公孙济知道,如此盛名,却是委屈了她,她是独一无二,天下女子无人能与她齐肩。 靳瑶在父母说完后答道:“女虽不敏,敢不祗承!”。然后对父母行拜礼。礼毕,行至场地中央,先后对着王后、项芷、宾客、父母行揖礼。众人微微点头示意。 靳瑶与靳明夫妇并列,全体宾客都站了起来。靳明面向宾客宣布:“小女靳瑶笄礼已成,感谢各位宾朋嘉客盛情参与!”并与靳瑶向全场再行揖礼。 礼毕,万古不变的是吃酒环节,此时众人口中都说着溢美之词。 公孙济刚要站起身去找靳瑶,就听靳明说道,“大家静一静,明再次感谢大家来参加小女的及笄之礼,同时,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宣布。” 大家都凝神静气的听着,只见靳明看了眼坐在上位的王后,然后笑道:“承蒙大王抬爱,王后赞许,已经为太子聘小女靳瑶为妻,三月后成婚。” 台下仍然寂静无声,大家都没有缓过神来。昭誉看了一圈宾客,站了起来,说道:“好!太子文韬武略,靳瑶才貌兼备,真真是天生的一对儿!”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也跟着赞扬,王后和靳明夫妇笑的眉不见眼。 只是大多数人心里暗恨,居然被王后捷足先登了,在场有多少人是为自己或者为子侄来求亲的?之前也不是没人来求娶,靳家以未及笄为由推拒。待靳瑶及笄,还给大家发了帖子。大家以为这是在暗示大家可以来求娶了,结果却真真是来观礼的! 公孙济脸色苍白,双手微颤,差点捏碎了袖中的玉簪。他趁人不注意悄悄离席,靳府虽然高楼深院,却难不倒公孙济。 行至靳瑶房外,正要敲门,却听到里面有女子争吵之声,公孙济飞身至屋顶,揭一片瓦看向屋内。 屋内只有项芷和靳瑶二人。 “瑶妹,你我情同姐妹,嫁过来就成了真的姐妹,这不好吗?”项芷说道。 靳瑶泪水涟涟,“芷姐姐,我一直把太子当做兄长,从未想过嫁给他,而且我也不想嫁入宫室。” “瑶妹,我自小在宫室长大,宫室之内也没有什么不好啊!而且,婚事已定,这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这是项靳两家的事,这是楚国君臣的事,这是天下的事!不出今日,天下都知道你靳瑶许给我兄长项宁为妻。你。。。” “公主,这些话,是昭誉教你说的吧?”靳瑶冷冷的打断项芷。 项芷一呆,脸色微红,嗔道:“你别管谁说的,这话有理不?” 靳瑶一口气噎住了,是啊,有何不对?婚事已定,最迟明天宫里就会公告天下了。自己已经无力回天,之前母亲和自己透漏过,当时没太当回事。如果,如果不是这些日子遇到公孙济,自己也许也不会这么抗拒,自己的命运,出生的时候就已注定,不是吗? 项芷看靳瑶不再反驳,开心的说道:“瑶妹快别哭丧着脸了,”项芷从袖中拿出一个盒子,递到靳瑶手中,说道:“这是我兄长让我给你的礼物,及笄的礼物。” 靳瑶看着手里的盒子发呆,项芷想起昭誉的话,说道:“你先好好想想,我去前院陪母后了。” 靳瑶无精打采的点了点头,待项芷出去,依旧坐在那一动不动,泪水止不住的流,直至无泪可流,站起身净了面,推门走了出去。却见公孙济站在院中的槐树下,槐花落了一身。 “公孙兄。。。”靳瑶欲言又止。 “瑶儿今天很美。”万语千言,公孙济只说了这一句。 靳瑶方才止住的泪,此时夺眶而出。她何尝不知公孙济此为何来?缓步行至公孙济身前,定定的看着公孙济。 公孙济也看着靳瑶,眼中星星点点。半晌之后,公孙济冷静下来,从袖中拿出那支羊脂白玉簪,说道:“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及笄之礼。” 靳瑶接过白玉簪,触手升温,簪首三朵桃花栩栩如生。靳瑶仔细摩挲簪子,然后抬起头笑道,“不知公孙兄可否替小妹把这玉簪戴上?”说完潸然泪下,只是仍旧努力的笑着。 公孙济接过簪子,说道:“好。”声音里有着自己都未听过的沙哑。他颤抖着右手试了几次才将簪子插好,低头看向哭着笑的靳瑶,说道:“很美。” “我知。” 二人相顾无言。 片刻之后,公孙济突然说道:“瑶儿,为兄就此告辞了。”说罢转身欲走。 靳瑶突然拉住他的衣袖,公孙济回头看向她,眼里带着希翼,心想:留我或者跟我走,楚国宫室之怒于我不算什么,说吧! 靳瑶从袖中拿出之前带过的桃花丝带,双手递给公孙济,说道:“公孙兄,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能相见,这对发带是瑶儿心爱之物,赠与公孙兄,聊以为念。” 公孙济接过丝带,狠狠的攥入掌心,终究是什么都没说,运起轻功转身飞走。 靳瑶在树下追了几步,停了下来,望着公孙济离开的方向泪如雨下。 三月后,郢都万人空巷。 靳瑶出嫁,嫁与太子。就这八个字就足以轰动中土大陆了。 十里红妆铺就靳府到楚宫之路,送亲的队伍从街头排到街尾。郢都卫队在街上维持秩序,太子卫队护送,太子宁亲自到靳府迎娶,此时正一马当先在队伍的最前端。 项宁得意洋洋的接受众人的顶礼膜拜。 花车内华丽妆容的靳瑶却面无表情。 公孙济从靳瑶出门,到花车进了王宫,一直在街路两旁的房顶跳跃穿梭,眼看着靳瑶的花车一步步进了皇宫。 其实以公孙济此时的地位,进宫观礼也是可以的。可是他不敢,是的,他不敢,他怕自己做出当众抢亲的行动,有几个男人能够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嫁于他人却无动于衷?更何况,他有能力去做这件事,也有能力去承受这样做的后果,只是,他不能,他不能! 公孙济拔足狂奔,不知不觉来到上次的梨树林,佳人不在,琴音不闻! 公孙济运起十足十的内力向四周的梨树打去,霎时间,梨花纷纷飘落,正如白雪般飘落于公孙济的身上,又终落于地上。 公孙济累到无力,随即躺倒在地上,躺在梨花之上,看着满天花雪,此时却发现整个林中的梨花已经全都落下,树上再无梨花。 “咕咕。”一只鸽子落至桌前,公孙济从往事中回过神来,取下鸽子腿上绑的布条,只见上面写着:“酒菜备好,恭请师父。泠儿。” 公孙济微笑着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襟,踏出房门。行至西院门口,看一眼院中槐树,径自下山向阆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