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一惊,双之伏低做小的躬下身,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只听见他缓缓道:“蜡烛。”
蜡烛?哦,原是堂前的蜡烛将要燃尽。作为打工人的她,忍着膝盖的酸痛将新点的蜡烛插进烛台,看着烛火明明灭灭,不由得生出些怅然来。如今他们相距不过几步之遥,期间却已隔着一场生死。
“你是夫人身边的丫鬟双之?”裴参皱了皱眉,“我不是让管家安排你多休息两日吗?”
“没什么好休息的,反正人死不能复生。”话说出口双之才意识到,不能如此。现在她就是个丫鬟,随便就能被拖出去打死。
稍稍抬眼,裴参也不知是意外于小丫鬟居然敢怼他,还是思考一日内被两人重复说的话,眉头皱的更紧,抿着唇一声不吭。
双之福了福身子,“老爷若没有其他事,奴婢就下去了。”
“下去吧。”裴参摆摆袖子,声音听起来似乎累极了。
“是。”双之退出去,三步做两步走到门口。到底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入目都是白,仿佛与寻常没什么区别。双之默默想,事前不救我,事后装情深。何苦呢,裴参。
她还没回神,结果背后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拖着她往后走。“唔,唔唔唔!”
双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会吧,才刚重生就又要被绑架?
“是我,别出声。”
听出来是荣荷的声音,双之松了一口气,配合着她的动作。
一路拖着她,到一片阴凉的假山背后才松手。荣荷狐疑的盯着双之,“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没啊。”这话说得颇有些心虚,毕竟有是有,但说了你也不信啊。
“寻常你最怕的就是老爷,如今却主动往前凑。你莫不是……”
荣荷皱起眉,双之心乱跳,她看出来了?
“双之!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好好想想,夫人生前是如何待我们的?她如今尸骨未寒,你就想着上位了?”
“?”当她打出问号的时候,你要知道不是她有问题,而是你有问题。
很显然,荣荷不知道。
看样子气的不轻,教育人的话一句一句往外蹦,都不带喘气的。说得双之当场懵逼,老天爷啊,这还是以前那个温柔善良嘤嘤嘤的小荣荷吗?怎么私底下这么彪啊?
她说着说着,忽然又哭起来,“我可怜的夫人呐,您说您这么撒手一走,老爷可怎么办呐?奴婢又该怎么办呐?”
“别哭了!”这丫头不仅彪,还肺活量惊人。眼泪水就跟不要钱似的,嗷得双之头疼,“刚刚蜡烛没了,老爷命令我点个灯。”
荣荷瞪着一双水泡眼,抽噎着问道:“真的?”
“真的。”
“那就好,那就好。”她止了哭,掏出帕子擦脸。缓了一会,抱着双之的胳膊道:“你也别怪我敏感。现在夫人不在了,府里人蠢蠢欲动,府外人虎视眈眈。我就怕你也鬼迷了心窍,才如此生气。”
丧礼都还没办完呢!双之为自己不忿,娘的,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看他是朵娇花而怜惜他。变卖家产送他上京科考,到头来连嘴都没亲一个。亏,真的亏。
荣荷还在碎碎念着裴参的八卦,跟报菜名似的往外吐人名。
本来那家伙样貌就是出了名的好,还是国家公职人员,有房有车有权势,唯一的缺点就是已婚。就这还隔三差五有人来送货,男的女的都有。
现在缺点没了,那可不就是摆在桌上的唐僧肉嘛。
双之倒也不意外,就是觉得自己做了笔亏到磕头的买卖,令人头秃。
没给双之时间去懊悔,作为冉冉升起的、充满朝气与活力的打、工、人,在她勤勤恳恳扫完地洗完衣服刷完恭桶以后,躺在床上只感觉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
这样的日子熬了两天,双之受不了了。她从荣荷嘴里套出原来他们都签的是生契,攒够了钱是可以自己赎自己的。但是大多数人就算攒够钱也不会这么干。男子还好说,女子出去找不到工作,还容易被坑骗。
躲在被窝摆弄盒子里的脂粉钗环,还有一些小额的银票,双之下定决心要离开太傅府。假装风寒让荣荷替自己请了假,从以前发现的狗洞里溜出去。
第一站就去当铺,把东西一股脑当了。手里有钱,人就大气。
此时正是街上最热闹的时候,小摊小贩们都支起摊子吆喝叫卖,双之便一路走走停停地逛回去。遇到啥买啥,快乐到爆炸。
在双之啃完最后一口酥脆的油饼子时,迎面撞上一个男子。他眉峰如剑,高鼻深目,一头乌发由银色发扣束成利落的马尾,看上去英俊又精神。
反应极快地攥住她的手腕,宽大有力的手掌扶着她的腰,在与帅哥双目对视一见钟情的偶像剧般的场景中,只见双之含羞带怯,朱唇微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