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熙正哭的尽兴,却听一道声音在床畔传来:“蠢丫头,哭什么呢?” 魏熙哭声一停,却并没有被这道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住,她抬头,在昏暗的夜色下隐隐可见魏潋的面容。 魏潋抬手替她抹了抹眼泪:“大晚上的一个人哭鼻子,也不嫌害臊。” 魏潋的手暖暖的,便是手上薄薄的茧子也不觉粗粝,抚在脸上,让人觉得温柔又安稳。 魏熙看着魏潋,眼泪越发汹涌,她蓦地半撑起身子揽住魏潋的腰,一张脸埋在魏潋怀中,发出闷闷的哭声:“六哥,阿熙好疼……” 魏潋不敢碰魏熙的脊背,只得轻抚魏熙的后脑勺:“六哥带了仙丹,吃一粒便不疼了,阿熙要不要?” 魏熙离开魏潋些许,抬头问道:“仙丹?” 魏潋点头,从荷包中拿出一颗龙眼核般大白色的小球,将它放在魏熙唇边。 魏熙看着那颗散发着香甜气味的小球,抹了一把眼泪:“六哥拿我当小孩子糊弄,我才不信有什么仙丹呢。” “这又变机灵了?”魏潋有些遗憾,抬手就要将小球收回。 魏熙见状拿一双泪眼看着魏潋,目光幽怨,里面的谴责之意不加掩饰。 魏潋轻笑一声,将小球填进了魏熙的嘴里:“糖,吃吧。” 甜甜的滋味在魏熙口中蔓延开来,带着醇厚的乳香和一丝淡淡的酸甜,是魏熙喜欢的味道。 魏熙惊艳过后,心情又沉郁了下去,她将糖咽下,问道:“六哥,我是不是很蠢呀。” 魏潋音色柔和:“怎么蠢了?” 魏熙疲倦的靠在魏潋肩上:“我不想让阿耶阿娘吵,可适得其反,他们因为我,吵得更厉害了。” “是皇后殿下辜负了你的苦心。”魏潋鼻端全是魏熙清甜的气息,令他觉得宁静又安逸,他轻抚着魏熙的头发,连训斥的话都变得温柔:“不过你说的没错,你确实是个蠢丫头,不管皇后殿下做了什么,都是皇后,这种事以后是不会少的,阿耶和皇后殿下得自个学会料理磨合,这次你能出手,但总有你无能为力的时候。” 魏熙摇头:“赵氏以前也是皇后,可如今还不是落得那般下场。” 魏熙说着,扯紧了魏潋的衣袖:“阿耶是皇帝,他的心意左右一切,阿娘之所以能有今日,全都是因为阿耶喜欢她,可阿耶不喜欢那样的阿娘,我不想他们闹别扭,更不想阿娘和赵氏一般。” 魏潋了解魏熙,心知她虽表现的活泼娇蛮,但却是通透敏锐的,如今听她说出这话,也不觉得奇怪。 魏潋没有就皇帝和谢皎月多加议论什么,他抬手捏住魏熙的鼻子:“那你也犯不着故意激怒魏灏,让他伤了你,你瞧,眼下你受伤,他们反而吵得更厉害了。” 魏熙险些被魏潋捏出鼻涕来,她扯开魏潋的手:“我也不想受伤,万一留了疤多难看,我只是觉得那种情况下不能让他们母子再装可怜。” 魏熙说着,吸了吸鼻子:“我是想激一激魏灏的,阿耶不喜欢他,若是他闹了起来,阿耶哪里会有什么怜惜之意,更不会觉得阿娘不好了。” 魏潋偏头躲开魏潋要给她擦鼻子的手,从他手中夺过帕子按在鼻子上:“可没想到魏灏那疯子如此不管不顾。” 魏潋听了魏熙的话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眼前的魏熙还是一个小丫头,再聪明也不会狠到自伤,况且,就算长大后的魏熙,也一直是极爱惜自己的。 他心中有些好笑,原来他竟莫名其妙将魏熙看的妖魔了。 魏潋出神间,只见魏熙擦了鼻子,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一双眼睛含着泪,好似能发光一般:“六哥,我现在该怎么办?” 魏潋轻抚魏熙的眼睛,惹得魏熙睫毛一颤,瞌上了眼眸,他低声道:“什么都不必做,眼下被怨的是阿耶,对皇后殿下不会有任何不妥。” 魏熙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她的天地顿时只有魏潋低低的嗓音,让她有股昏昏欲睡的感觉,她一低头又靠在魏潋肩上,呢喃道:“可是我不想让阿耶阿娘闹脾气。” 魏潋轻轻揽住她: “那是他们的事,你想不想都没用。” 魏熙睡意尽消:“我就是不想。” “你如今能做的也只是多借受伤的由头请阿耶过来几次,让他们多相处。” 魏熙摇头:“他们就是因为我才吵的。” 魏潋低低一叹:“阿熙,没有人能一直琴瑟和鸣,毫无嫌隙,他们已经好了那么多年了。” 魏熙看向魏潋:“那我们呢,会一直好下去吗?” 魏潋顿了顿,眼中神色变换,他将魏熙拥紧,深深看着她:“六哥会一直对你好。” 魏熙不知为何,竟觉得魏潋的眼中似含了沉沉波涛,只看着,便觉出沉重,她握住魏潋的手,笑道:“那我们就会一直好下去。” 魏潋眼中波涛渐散,化作一汪幽潭,他握住魏熙的手腕,抬手和她细嫩的小手相击:“击掌为誓。” 魏熙看着二人对在一起的手:“这么轻易的就立誓了?那六哥以后若是烦我了该怎么办?” 魏潋包住魏熙的手:“不会有那一天。” 魏熙垂了眼睫:“六哥怎么知道以后会如何,我猜当年我阿耶阿娘也以为他们会一直琴瑟和鸣的好下去。” 魏潋哑声道:“阿熙,琴瑟和鸣说的是夫妻。” 他说着,缓缓松开魏熙的手:“至亲至疏夫妻,可咱们是血浓于水的兄妹,只会亲,不会疏。” 魏潋说罢起身:“我该走了,寻机会再来看你。” 魏熙看着魏潋:“六哥这就走呀。” 魏潋点头,又嘱咐道:“这些日子要听话,别碰水,吃的清淡些,等你好了,六哥带你出去玩。” 魏熙点头,却扯住了转身欲走的魏潋的衣袖:“把糖留下。” 魏潋无奈,扯下荷包递给魏熙:“贪嘴。” 魏熙从荷包中拿了一颗糖放进口中:“本来就是要给我的。” 魏潋从她手中抽出荷包,放在妆台上:“不许再吃了,大晚上的,当心会蛀牙,到时候你一张口牙都是黑的。” 魏潋说罢,转身离去,留魏熙苦着脸,胡乱嚼了嚼便将糖咽了下去。 咽了糖后,魏熙看着趴在桌上睡着的蕤宾,眼睛缓缓眯起,启唇道:“起来吧,我知道你是装的。” 蕤宾身子一颤,缓缓睁开了眼睛,起身走到魏熙面前:“公主要起夜还是要喝水。” 魏潋冷声道:“我要审吃里扒外的宫婢。” 蕤宾抿唇:“谁……” “还装,除了你还有谁,我待自问你也不薄,却没想的你更想伺候六哥。” 蕤宾闻言不敢再糊弄,跪地请罪:“求公主明鉴,奴婢是看六殿下对您好才敢如此的,六殿下从未吩咐过奴婢什么,只是时常问一问公主吃了什么,学了什么,睡得好不好,都是一些小事,奴婢见殿下关心您,便答了。” 魏熙反问:“顺便从六哥哪里多领一份薪俸?” 蕤宾闻言忙道:“奴婢一分都没花,一会就都拿来给公主。” 魏熙懒声道:“你当我稀罕?” 蕤宾忙道:“是,公主自然不稀罕那一点钱,奴婢以后再也不和六殿下联系了。” 魏熙俯身趴在床上,侧首看着蕤宾:“照样联系,我再多给你一份钱,六哥和你说了什么,你必须原封不动的告诉我,别忘了,你一家可都在我名下,等将来我出宫,你们一家就是我的世仆,决定你们一家死活的人也是我。” 蕤宾自然清楚这一点,她躬身磕头:“是,奴婢知道。” 魏熙嗯了一声:“起来吧,给我倒杯水,好渴。” 蕤宾应是,直到给魏熙端了水过去,心中依旧混沌一片,她看着魏熙,没忍住,问道:“我原以为您不会留我了。” 魏熙有些困,打了个呵欠道:“换了你谁知道还会有谁,还不如留着你呢。” ———— 泉石见魏潋回来了,忙迎上去帮魏潋换衣服,一面换,一面道:“奴婢查过了,十殿下之事娘子确实不曾掺和。” 魏潋换衣服的手一滞:“没想到赵氏被废了,还有能耐指派人手。” 泉石将魏潋的袍子脱下:“赵氏虽被废了,可还有大殿下呢。” 泉石说罢,有些犹豫:“不过娘子这几日心情不太好。” 魏潋眉头蹙起:“心情不好。” 泉石点头:“听阿杉说前几日李家传来消息,说李家娘子病重,娘子听后便很是担忧。” 魏潋闻言,眉头蹙起,抬手隔开泉石要给他脱里衣的手:“阿娘可不是悲天悯人的性子,可对李妤……” “你传话出去,让他们好好查查阿娘和李妤有什么关系,隐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