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枫院内,卓逸漠然地站在院中,神情呆滞,双手却在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手中的利剑。秦风只能焦灼地在卓逸身后踱着步。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泽儿!”秦风惊呼道,只见一袭白衣的傅泽芝站在门口,脸上满是犹豫,决绝。微风拂动着她的秀发,白衣胜雪,发如青丝,如此的绰约风姿,竟将秦风看得呆了。 “卓逸哥哥,我有话对你说!”傅泽芝涌了涌喉头,终于发出了声。 卓逸侧对着大门,并没有转过头去看傅泽芝,手中仍是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那柄利剑。秦风见状,知趣地转身进了房间。 “若你是来劝我不要杀他,那你走吧!”卓逸盯着手中的剑,剑上反射出的月光刺痛了他的双眼,这一切是那么的虚幻却又真实。“铿!”还剑入鞘,动作是那么的流畅。 “只要你不杀他,我明日便和你成亲!”此言一出,正欲转身回房的卓逸停住了脚步,呆在了当场。 傅泽芝缓缓走进小院,凝望着卓逸的背影,目光寻上他腰间的“嫣悦”玉箫,不禁热泪盈眶:他曾是这么的爱护我,如今我为了另一个男人,竟亵渎了他的真情,可我不这么做,他就得死。牺牲我的幸福,保他一条命,我也毫无怨言。不,我未必不幸福,卓逸是爱我的…… 就在离卓逸还有一步的距离时,突然“铿”的一声,一柄利剑脱鞘而出,指向了傅泽芝的喉间。傅泽芝微微闭上了眼,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卓逸的眼中有愤怒,有仇恨,有绝望,亦有不舍,如此的混沌竟搅得他无法开口,看着剑尖前的傅泽芝,衣袂飘飘,凛然而立,脸颊上的泪痕仍是那样清晰。 “我卓逸竟是这样让你戏弄的么!”良久,卓逸才说出这么一句冷似寒冰的话。 剑尖离咽喉越来越近,傅泽芝并未退缩,她缓缓睁开双眼,迎上卓逸那双充满仇恨的星眸,凄然道:“不,我没有戏弄你!我已下定决心要与你成亲,信与不信在你,做与不做在我!” 卓逸猛然间倒转剑柄,上前一步,一把将傅泽芝揽到自己怀中深深地吻了下去。唇舌间的突然袭击,让傅泽芝猝不及防,她惊呼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出声,便被那股黑暗吞没。退,本能地抵抗;进,仇恨、欲望缠绕在唇舌间。傅泽芝的反抗得越厉害,卓逸便将她拥得更紧。双手抵住他炙热的胸膛,却发觉自己的呼吸已快停滞。卓逸松开双手,剑鞘与剑纷纷落在地上。渐渐地,傅泽芝已无力反抗,只剩下瑟瑟的微颤。心,冰到极点,旧情不再,只望他能平安。 “今夜我便要与你成亲!”细言轻语却让傅泽芝如晴天霹雳,但是,她不能反抗! 卓逸一把将身体已几近瘫软的傅泽芝打横抱起,径自走向自己的房间。房门半开,秦风诧异地站在门口,见此情形,已心知肚明,待卓逸抱着傅泽芝进入房间后,他悄悄地退出了出去,并转身掩上房门,整个人僵在了当场:泽儿,你这是何苦…… 被扔在床榻上的傅泽芝吃痛也不能叫出声,一口气堵在胸中,只能默默流泪。 卓逸俯视着她,目光落在她轻颤的睫毛上,泪珠已顺着她的眼角滑落,残留在睫毛上的星点似粒粒珍珠,却一颗一颗地击打着卓逸那赤焰纵燃的心。她微微侧过头,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房中八仙桌上的烛光。烛火跳动,她的心亦在跳动。 此时,傅泽芝忽然感到压着她的胸膛起伏不定,脖颈间的鼻息开始渐渐粗起来。突然自己的手被他大力地一把抓起来握在他的胸前,她疼得双眉微蹙,不禁转过头看着卓逸。 “他真值得你为他这样?”卓逸凝视着傅泽芝,等着她的回答。 “你不必问这么多,你只要知道我愿意嫁给你就好!”傅泽芝心中有愧,但不愿解释,也无法解释,只能期盼卓逸接受这样的事实。 “愿意?”卓逸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轻轻将她眼角的泪痕擦干,“如果你真的愿意,那这眼泪是为谁而流的?” “为——为我自己——”傅泽芝哽咽道。 “是的,为你自己,为你自己因为一个男人而强迫自己嫁给另一个你不爱的男人,为你自己在欺骗你最亲最疼你的卓逸哥哥!”卓逸喉头颤动,声音越来越大,近乎怒吼,转而又温柔起来,“泽儿!你认为我能接受这样的你么?” 又一次,泪水充斥了整个眼眶,它不争气地在眼角肆意横行,傅泽芝只觉眼前泪花闪动,双眼仍一动不动地看着卓逸。然而,她无话可说,因为自己的心思已被看穿,内心的愧疚占据着心潮的涌动,她想对卓逸说“对不起”,可这三个字太沉重,太沉重…… “泽儿,你的泪水已经出卖了你!”卓逸支起身,握着傅泽芝的手顺势一拉,将傅泽芝从自己的床上扯了起来,再用力一甩,将傅泽芝甩出了好远。他侧过身,不再看她,只是冷冷地丢下一句:“你走吧!这两天不要来打扰我!” 傅泽芝刚想上前再说什么,卓逸怒喝一声:“走!”傅泽芝双眼含泪,紧紧抓住胸前的衣襟,向房门跑去。 打开房门正欲落荒而逃的傅泽芝忽然听见从侧面传来一声:“泽儿!”傅泽芝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原来是秦风!他一直在门外不曾离去! 傅泽芝羞得转身便跑,只留下秦风在身后声声呼唤,渐渐地,那心疼、担心的呼唤之声终于消失在她耳边的风中。 小院中,兰蝶和云妈正焦急地等待。暮色中,傅泽芝披着一身的疲惫而回。兰蝶一眼见到趔趄而来的傅泽芝,上前一把将她扶住。云妈见她脸色苍白,以为发生什么事了,连忙招呼兰蝶赶紧将傅泽芝扶进里屋。傅泽芝见身边终于有亲近之人可依靠,顿觉胸中压抑了许久的血腥之气直冲喉头。“噗——”一口鲜血直喷而出,傅泽芝终于支撑不住,瘫软在云妈怀中。 “泽姐姐!” “小姐!” 两人顿时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地将傅泽芝扶到床上躺下。兰蝶顺势在桌上倒了一杯水直往傅泽芝嘴里灌。可傅泽芝呼吸不畅,没等那一口水咽下,喉头间一股热浪又直涌而来。兰蝶躲闪不及,被喷了一身。云妈从未见过傅泽芝如此境况,顿时吓得不知所措。 “云妈,你照顾好泽姐姐,我去叫卓逸哥哥!”兰蝶之前见过傅泽芝受伤的样子,一时间冷静下来,第一反应就是找卓逸。 “别去——”傅泽芝强忍着心中苦闷,借着云妈的手臂支起身,一把拉住兰蝶的衣袖,“别去——我——没事——” 兰蝶急道:“你都这样了还说没事?难道你和卓逸哥哥吵架了?” “没有,你别问了,总之别去找他,我过会儿就没事了。”说完,傅泽芝剧烈地咳嗽起来,兰蝶赶紧又倒了一杯水给她喝下,缓过来之后,傅泽芝叮嘱道,“这两天不要去打扰他,但是他的行踪一定要告诉我!” “泽姐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兰蝶既着急又想得知原因。 “你就别再问了,就按我说的去做。我想休息了,你们也早些休息吧!”傅泽芝躺回床上,将头侧向里面。 云妈和兰蝶见傅泽芝不肯将心事说出来,只能干着急,又不敢再继续追问,只好替傅泽芝将帐幔拉好,退出了房间。 夏日的深夜,除了窗外传来几声蛙叫,房间内静得出奇。傅泽芝躺了一会儿,气息渐渐地调理了过来,觉得胸中不再那么难受,便翻身下床,行至桌边坐下,倒了一杯水,刚想喝,却又停住。 她目光落在了墙上悬挂着的蝴蝶面具上。放下茶杯,缓缓走过去,轻轻取下蝴蝶面具,回想起自与在皇宫内与穆越昭交手后,便再也没带过这面具。她轻轻地抚摸着面具上的羽毛,又把另一面月牙面具取了下来,她看着这两张面具怔怔出神。 看了许久,傅泽芝将面具放置桌上,抬头看见另一面墙上悬挂着的 “紫沐言”,便上前将它取下,上一次吹奏它还是在浣月湖中的小岛上。那时还没有遇见穆越昭,那时卓逸还与自己笛箫合奏,可如今——仇恨难解,聚散无常。笛音飞起——断情殇,佳人故事,岁月流淌。伤情断在过往,难断情伤——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生生打断了笛声,门外传来兰蝶焦灼的声音:“泽姐姐!刚刚秦二哥悄悄来告诉我,卓逸哥哥拿着剑出门了,应是往城里去了!” 傅泽芝心中一惊,他此刻便要动手么?此时已来不及通知穆越昭,傅泽芝顺手将“紫沐言”往腰间一插,左手抓过月牙面具,右手从墙上取下长剑便夺门而出,只剩下兰蝶错愕地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