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近大半个时辰,还未见穆越昭身影,傅泽芝身子坐得有些僵了,支撑着站了起来,迎着并不温暖的阳光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何人站在假山之上?” 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喝,差点让傅泽芝闪了腰。原来是一队飞鹰卫值班的巡逻卫士。队正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声音雄浑有力,怒视着傅泽芝的双目炯炯有神。 傅泽芝心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何况这是别人职责所在。当下行礼道:“是在下失礼了,这便下来!” 她不愿卖弄功夫,装模作样地手脚并用缓慢地爬了下来。身着沉重的甲胄,打在石头上显得格外沉闷。 那队正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见她身着甲胄,又摸不清她身份,厉声道:“你是何人?为何在御花园内?可有出入宫禁的腰牌或凭证?” 傅泽芝在他面前站定,欠身道:“将军容禀,在下是奉旨进宫面圣,不曾有腰牌或凭证一类物事。” 队正轻蔑地瞥了她一眼,讥笑道:“哼,既然是奉旨面圣,为何不去崇明殿,在此鬼鬼祟祟的做什么?瞧你面生的紧,莫不是在此图谋不轨?” 傅泽芝心下一紧:这队正的话她无言以对。是穆越昭慌不择路地拖着她来到此处,难道要告诉这队正确实是翼王把她拖到这里来对她“图谋不轨”?想到此处,傅泽芝不禁哑然失笑。 队正见傅泽芝久不作声,还道她的“阴谋”被自己揭穿,当下一声大喝:“来人,把此人抓起来带回去细细审问!” “是!”身后的卫士接到命令,迅速将傅泽芝围了起来。 “谁在此处大声喧哗?” 傅泽芝正准备“束手就擒”,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哗啦—”一片甲胄触地的声音。 “翼王殿下!” 穆越昭走到傅泽芝身边,正声道:“起来吧!发生了何事?” 队正起身,示意包围住傅泽芝的卫士归队。 “回殿下的话,卑职见此人在御花园中鬼鬼祟祟的,便命他出示腰牌或其他出入宫禁的凭证,可此人却说是奉旨进宫面圣,不曾有腰牌等凭证,卑职见此人面生,言语闪烁,且前后矛盾,正想将他拿下带回去细细审问。”队正余光瞄见穆越昭与傅泽芝身着同样的甲胄,心下疑惑,是以话语中留了些余地。 傅泽芝心中一哂:嘿,我实话实说怎么就变成了言语闪烁前后矛盾了?果然这皇宫也是个看脸的世界,可是我这脸也不差啊! 穆越昭神情淡漠,轻言道:“嗯,是本王疏忽了,将军师一人丢在此处,让你们为难了!” 此话一出,队正哪还不明白,当下躬身行礼道:“原来是军师,卑职久闻大名,适才冒犯之处,还请军师原宥则个!” 傅泽芝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回礼道:“此乃将军职责所在,何来冒犯一说?将军言重了。” 穆越昭似乎有心事,扬了扬手,淡然道:“好了,误会已除,本王与军师还有要事相商,你们继续巡逻吧!” “是!”队正带着那一队卫士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二人的视线。 “你怎么了?”傅泽芝察觉到穆越昭有些不对劲。 穆越昭双眉微蹙:“适才我折返回崇明殿想面见父皇,把你真实身份之事告知于他,可是父皇因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了,我不敢贸然闯殿,便去了凤仪宫。将你的事告诉了母后,可是……” “可是什么?”傅泽芝不免紧张起来,毕竟穆越昭的外祖父和父亲可都是卓逸的杀父仇人,若卓后知道此事,会不会对卓逸不利?可那次卓逸进宫刺杀皇帝却被皇后放走,这却又是为何? 穆越昭目光踌躇,满是不安:“母后听闻你是我的同门师妹,说要单独见见你。” 傅泽芝一颗心悬了起来,试探道:“皇后娘娘若是问及义父之事,我还是不去见她为好,说起来我这个义女当得也不称职,除了知道义父姓名,家业,武功,其余的一概不知。就连你与我师出同门也是在武林大会过后,义父才简单地说起你的师父与他是同门师兄弟,那时我根本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不,母后似乎不太关心云崖师伯之事,可究竟为何要见你,也未向我言明。你当真不去见她?”穆越昭似乎仍在奇怪卓后得知傅泽芝真实身份后的反应。 “不是因为义父?难道是……”傅泽芝猛然惊觉,当即回道,“好,我随你去见皇后娘娘!” 穆越昭对傅泽芝这般大反转的态度有些吃惊,不过事关傅泽芝能否顺利留在朝中任职,当下也不追究,带着她火急火燎地赶往凤仪宫长乐殿。既然是单独召见,穆越昭与卓后如此亲近也被下令不得入殿,被皇后贴身侍女松月带往偏殿碧云殿等候。 “母后同你说了什么?”穆越昭一贯不问琐事的心性也因为傅泽芝的出现被改变了许多。 二人信步走在御花园中。傅泽芝进长乐殿大约待了一个时辰才神情恍惚地出了来。若傅泽芝兴致勃勃地谈及卓后是个怎样的人,长乐殿多么气派,兴许穆越昭还不会问及她二人谈话的内容。可她偏偏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让穆越昭忍不住开口询问。 “哦……没什么,皇后娘娘只是让我放心,我的事她已知道该怎么做了,明日只管跟随你上朝述职便是。”傅泽芝漫不经心地答道。 除非穆越昭眼瞎了,才看不出傅泽芝脸上大大地写着“肯定有事”四个字。 “仅仅如此么?” “嗯,随后还询问了一些伏龙山庄的事,问起了我的来历,我也一一如实相告,确实没有过多地谈及义父。”傅泽芝浅笑道,那笑容挤得有些勉强。 穆越昭虽不是七窍玲珑心,但察言观色的本事也不在话下,傅泽芝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我有事瞒着你,但不能说”,他似乎回想起他的师父与母后也曾将傅云崖之事一直瞒着自己,也是武林大会过后才向自己简单说起而已。既然母后不愿告诉自己,想必有她的计较,也罢,毕竟母后和傅泽芝也不会第一天认识就谋划什么事来“害”自己吧! “嗯,这样也好,我母后是个明事理的人,既然她说让你放心跟我上朝述职,我便放心了。时候不早了,走吧!” 二人劳累奔波了一日,回到穆越昭的翼亲王府。府中卫士皆听闻傅泽芝的义举,无不对她礼敬有加,婢子丫鬟们更是自告奋勇地为她引路。这点心思傅泽芝何尝不知,高攀不上王爷,做不了妾也做不了通房,退而求其次,攀上个前途一片光明受王爷青睐的军师自也是一番好的打算。 傅泽芝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她们,若哪天自己的身份公诸于天下,这些婢子丫鬟们该有何等的失落,莫要现在就把心思花在不该花的人身上。当下只留了一个上了点年纪的嬷嬷为自己引路前往揽月阁,身后那一群怀春少女们无不露出一张极其失望的脸。 有穆越昭亲自交待,又得卫士们的敬重,傅泽芝在府中自是如鱼得水,家仆丫鬟们生怕怠慢了这位贵客,自是嘘寒问暖,吃穿用度如洪水一般涌进了揽月阁。 傅泽芝在伏龙山庄虽不是庄主亲女,却在年少时也得傅云崖厚爱,吃穿用度样样堪称极品,如今这些物事摆在她眼前,也不过是见怪不怪,当下颇有礼节地谢过,便自行整理行李去了。剩下一堆嬷嬷丫鬟退到门外议论纷纷,无外乎是这位年轻有为的公子能得王爷青睐,原来和王爷一般宠辱不惊的脾性,自是对傅泽芝的好感又增加一分。 揽月阁是穆越昭事先吩咐下人备下的,仆人们只道是给一位公子居住,将房内所有和女子沾边的物事统统撤走,是以现下房内四处是笔墨刀剑一类的摆设。好在傅泽芝原本也是江湖女子出身,这样的环境住着也十分惬意。当夜,穆越昭居然没来找她,她也乐得清静一番,沐浴更衣后,便舒舒服服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