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让她脸色惶惶,她犹豫半晌,“母后……儿臣已经让暮远山去了……”
风容瞥她一眼,秀美的容颜上有一抹狠厉,“怎么,母后不过是要了他一条腿,你就心软了?”
赵溧阳低头不语。
肩上一沉,韵香逼近,抬眼便是母后那双清冷的眼睛,“溧阳,你回宫不过两年,汴京城里流言纷纷。母后就是要杀鸡儆猴,让整个汴京人都知道,你是母后的掌上明珠,谁要是敢欺辱你,那便等同于欺辱我风容。”
赵溧阳心头有些发冷,垂下眼眸,愈发乖巧,“母后……教训的是。”
送走了风容,赵溧阳方才回到自己房间,她遣散了一众宫女,只余自己一人,方才打开怀里的信件。
赵溧阳将小桐的信一字一句的看,灯火盈盈之下,她甚至能想象到小桐那轻轻抿着的唇。
她伸出手,抚在宣纸之上,微微闭上眼睛,便想起小桐的模样。
他们姐妹二人,分别已经有九年。
她跟随赵贞如离开那年,小桐不过她腰一般高,一双怯怯生生的眼睛,黄皮寡瘦的脸,瘦得只剩皮包骨。
小小的人儿总是跟在她屁股后面,走到哪里都要趴在赵溧阳身上,仿佛只要她一松手,阿姐就会不见。
梦里面,赵溧阳总是听见小桐一遍又一遍的问她:“阿姐,你要去哪里。”
“你不要小桐了吗?”
“阿姐,我要跟你一起走。”
算算年龄,小桐眼下应该已经十三岁左右了。
两姐妹九年未见,也不知小桐长成什么样子了。
好在从她的来信里知道她过得很好,养父母待她也是视若己出,如此一来,赵溧阳便觉得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没什么可怕的。
“公主,请将信给我。”觅秀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她身后,打断了她的思绪。
赵溧阳回过神来,抓住信纸的手有些紧绷,骨节微微泛白。
她眉目低敛,熏黄的火光落在她脸上,有些看不真切她的脸。
觅秀淡淡提醒了一句,“公主,您知道规矩的,别让觅秀为难。”
赵溧阳颓然的松了手。
觅秀便上前将信纸一圈一圈卷起来,随后衣袖一动,那人走到蜡柄前,将信纸悬在火苗上方,只闻见一阵青烟的味道,信纸在觅秀手中瞬间散落成灰。
觅秀瞥了一眼赵溧阳,似机械的安慰了一句,“待主子大业完成之后,您和您的亲人,一定会团聚的。”
觅秀每次在烧完她的信后,都会这么说上一句。
仿佛说了这一句,她就不会是那个冷冰冰的,心里只有赵贞如的姑娘。
赵溧阳微微一笑,眼底深处有一丝嘲讽,“希望我能活到那个时候吧。”
天元十四年,魏国以秦岭为界,南部大旱,已有数月滴雨未见。庄稼旱死,地里颗粒无收,民怨载道。
钦天监便建议魏国皇帝赵安立上宝华山祭祖,以求苍天,以慰民怨。
钦天监择一黄道吉日,由礼部负责祭祖相关流程。
赵溧阳回宫两年,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大型活动。
前两年秋猎,因她年龄小,母后总是不许她参加。是以回到汴京后,她只参加过世家闺阁女子之间的诗会、赏花、棋社等等活动。
只是她自小流落民间,为奴为婢,认识的字都是赵贞如下心情好的时候教的。算起来她大字不识几个,又无才艺傍身,因此对那些闺阁女子之间的聚会提不起一点兴趣。
她也懒得去看那些贵女们为讨好她故意隐藏实力的样子,好没意思。
想来她们也累得慌,又要隐藏实力,又要不动声色的让她赢,还得适当的拍拍马屁。
赵溧阳出了宫,就如同脱缰的野马。
可惜就是这衣裳也太累人了些。
母后亲自把关,令尚衣局缝制了几天几夜的华服,穿在她身上勒得要死。
层层曲裾,犹如莲花一般饱满,上面镶满了细碎的珍珠,每走一步她都得拖着。更别提头上那些重量十足的珠翠玉石,摇摇晃晃的,扯着她的长发。
终于,她变成了一个让大魏和母后都满意的贵女。
赵溧阳把玩着头上的那些珠翠,心里盘算起来:这要是典当了,得换多少银钱啊。
她坐在车里,车帘一脚被宝华山上的风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