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就开到这里,下车吧,圣冕,前面的路太窄,马车过不去了。”大主祭淡淡地说了一句,率先走下马车。
藿璞跟在大主祭的背后,但她却停在了马车的台阶上,没有下脚。
她脚上穿着的是名贵的楚山玉所做的白鞋,里面垫着媾蚕丝织成的柔软鞋垫。
而这么一双漂亮的鞋将要走过的,却是乡间的烂泥巴路,不久前才下过雨,烂泥巴们散发出雨后的泥土气,跟藿璞车内好闻的煌香薰味道格格不入。
“圣冕殿下……”藿璞身后站着一对一身白袍的双胞胎女侍,其中一个女侍为难地道,“要不让我们背您吧。”
“不可以,兰蛹、兰茧。”大主祭转过身来,让两个女侍不要上前。
大主祭很老了,白胡子都能垂到膝盖,脸上的皱纹比整个法耶教国境内的山谷沟壑还要多,但他高大挺拔的个子和宛如壮年的洪声依旧让人生不出他是一位老者的念头,至少护卫他们的二十多个乳白色战甲骑士每一个看着大主祭的眼神都犹如膜拜神明。
大主祭踩着烂泥巴走到藿璞面前,低头看着她:“圣冕,你为什么不肯走过来?”
“我不明白,所以我想问你。”藿璞明明只是一个刚满十二岁的少女,还没有大主祭的腰高,但是跟他说话却一点害怕或者尊敬都没有,用词也没有使用敬语,仿佛在跟一个身份同等的人交谈一样,“我的鞋子很漂亮,为什么要故意让它弄脏?”
“什么是脏?”
“这些烂泥巴。”
“它们是大地,是自然的一部分。”
“粪便也是自然的一部分,为何你从没有去踩过呢?”
“因为那没有必要,而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必须走过这些泥巴路。”
“不能在这条路上铺满石板吗?”
“就为了不弄脏鞋子,你愿意等上数周,花费诸多人力物力去铺路?”
“法耶的教民都是勤奋的,他们只用几天应该就能铺出一条路。”
“为了一双鞋子劳民伤财有何值得?”
“铺路并非方便我一人,他们日后也可以用。”
兰蛹和兰茧两姐妹对视一眼,大主祭和【圣冕】藿璞又开始这种关于哲学和释教的争辩了,通常他们一开始这样不等个几轮日月交替是结束不了的,就算圣皇陛下亲自来劝都没用,基本上要直到大主祭的烟瘾犯了或者圣冕的肚子咕咕叫了才会宣告结束。
兰蛹和兰茧几个眼神向周围看去,随行的侍女和护卫们纷纷意会,开始做要在此地扎营过夜的准备。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呢?”一个声音打断了大主祭和藿璞的争论。
“谁!”乳甲侍卫们举剑持盾,严阵以待地看着来人。
“哇!”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少年丢掉了手里的桶和鱼竿,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手里没有武器,“我是好人!别杀我!”
“住手!”大主祭呵斥侍卫们,“都把武器给我放下!不准吓到孩子!”
看到银甲骑士们放下武器,少年松了口气,开始蹲下身把桶和鱼竿捡起来。
藿璞看都没看少年一眼,对大主祭皱眉道:“我们的辩论还没结束。”
“辩论什么时候都能开始。”大主祭撇下这句话,走到少年面前,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孩子,你叫什么?”
“我叫宇托比亚。”少年有点好奇地看着大主祭长长的白胡子,好像很想上去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