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家里的仆人竟然都开始巴结着吴霓。
我在楼上站了一会儿,这才走下楼,坐在那围着吴霓闲聊的仆人,看到我下来后,便立马分散着离开,相比吴霓,我在这里的人缘差得多。
这里的仆人都不怎么和我说话,反而吴霓来了这里的短短几天,倒是不少人和她关系极好,她在这里如鱼得水,越来越有女主人的风范了。
她见我下了楼,便立马放下手上的剪刀朝我走了过来,如往常一般笑着问我:“小樊,你想吃什么?嫂子去给你做。”
她才说第一句话,我一眼就看出吴霓脖子间的红印,吴霓第一反应就是紧紧捂住颈脖间的红印,跟做贼似的朝我笑着说:“昨天不小心掐伤的。”
对于她的慌张,我只是笑着问:“需要涂点药吗?”
她脸一下就红了,还是从耳根红到底的那种,她立马慌张的说:“不用,不用,过几天就好。”她说完,便将颈脖处的衣服扯了扯,似乎想遮住,可谁知道反而扯下颈脖下的一大片,她脸色越来越绯红了,似乎是在懊恼自己为什么会穿件这样圆领的衣服,她只能快速地下头,如一只煮熟的虾一般,慌慌张张说了句:“我、我去换件衣服。”
说完,便朝着楼上一冲而上。
我站在楼下看着吴霓匆匆离去的背影好一会儿,冷笑了一声,莫名觉得连吃早餐的胃口都没有,便在吴霓下来之前给婆婆打了一通电话,说我今天会把小奇送过去。
婆婆在电话听到我这句话,当即自然说好,还说让我尽早送回来。
于是我早上十点带着小奇出了门,送小奇去找他奶奶的路上,小奇每跟我走一步,就抬起脸问我:“妈妈?我不能跟你在舅舅家吗?”
我低头看了他一眼,他一脸不愿意不舍得的模样,我只能蹲下身在他面前,用手抚摸着他脸说:“小奇,你等妈妈把这里一切都搞定后,妈妈就接你到身边好吗?”
小奇嘟着嘴问:“那还要多久。”
我想了想,说:“很快,很快,妈妈就带你离开这里。”
小奇听到我这句话,只能不情不愿的点头说:“好吧,那妈妈你要快点来接小奇。”
这个年纪,他已经很好商量了,我没想到以前才丁点大的他,转眼竟然已经五六岁,我将他搂在怀里良久,便摸了摸他的头,继续带着他朝前走。
我们坐的公交车,车子一摇一晃的时候,小奇还是会有些紧张,手不断抓着我衣襟,眼睛也死死盯着前方,我没有说话,只是用手不断安抚着他的后背,试图让他放松下来。
很快,我们便到达了赵州家门口,我没有进去,因为我知道赵薇湄已经住进了赵州家里,所以为了避免和她碰面,我是直接给婆婆电话,让她下楼来接的。
婆婆似乎是匆忙赶来的,这次接小奇,也没有和上次一样,一直劝说着我回家,而是接过我手上的小奇,便语气匆匆的说:“小樊你先回去吧,孩子我会照顾好的,你别担心。”
对于婆婆的话,我也没有和她说太多,只是感谢的笑着说:“麻烦您了。”
她抱着小奇和我客套了几句,便抱着孩子和我挥了挥手,带着小奇匆忙上了楼,小奇在她手上一步三回头的来看我,一直泪眼模糊的来看我,似乎是在期待我能够在最后一秒,从婆婆手上带他走。
可是我没有动,我只是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他被婆婆抱进了电梯,最后他有些失望了,便有气无力的趴在婆婆的肩头不再看我,他们的身影最终还是消失在我眼前,我这才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就在转身那一刻,我才明白什么是泪如雨下。
小奇刚才那失望的动作,像一根刺一样刺进我的心里,可是我拔不掉,小奇是永远都不会明白,送他来的这短短距离我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甚至想过,就这样带他走,我们母子两去哪里都可以,只要在一起,没有分别,可理智却强压住告诉自己,还不行,根源不除掉,你逃到哪里都不算逃,反而打草惊蛇。
我回到别墅后,吴霓没有在家里,听说去医院看爷爷了,爷爷虽然有出院,可身体总是不够硬朗,所以吴霓都会常去看他,送掉小奇,我一个人无事,便坐在空荡荡的大厅,望着花园外的树发呆,看了好一会儿,我觉得身体有些不适,便上了楼打算进房间,可在经过易晋书房时,他正好推门从里面出来。
我脚步一顿,没想到这个点他竟然会在家里,可我还是不打算理他,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残忍的拿着父母遗体去火葬这件事情,我苍白着脸,转身就要朝前走。
易晋也没有唤住我,而是看着我进了房间后,便下楼。
没多久,便有仆人走了进来,带着感冒药和体温宝,我奇怪的问她怎么突然想起给我量体温了,仆人笑着将电子体温计在我额头上滴了一下,她笑着说:“我们哪里有这么细心啊,是易先生吩咐我们的,他说您脸色看上去不好,估计是感冒了。”
她刚说完,一看到体温计上的数字,三十八度,直接被吓到了,大约没想到易晋会这么准,真的发烧了,而且还是高烧,便赶忙下了楼去给医生打电话。
差不过多二十几分钟,医生便匆匆赶了过来,替我吊了消炎水,又给我打了退烧药后,我整个人便迷迷糊糊躺在那里,沉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觉有人在触摸我,手指的温度让人觉得很熟悉,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看了一眼,是去而复返的易晋坐在我病床边,正伸手在我额头试探温度。
我看了他一眼,便微微一侧头,便躲避掉他的触碰,将整个头埋在了被子内。
坐在我床边的易晋一直没有声响,直到他的声音隔着被子隐隐约约传来,他说:“还要和我闹多久?”
我没有说话,只是抱着自己缩成一团。
床前又是一阵沉默,隔了半晌,他说:“如果还不想见我和我说话,等你病好了,这里留给你,我带吴霓去易家老宅。”我窝在被子里抽动了两下,可两下过后,我有恢复了平静,卧在那里没有动。
易晋的手隔着被子落在了我头顶,他轻柔的抚摸了两下,语气透露着点点无奈说:“别伤害自己,你要什么都可以。”
他说完这句话,便没有再说太多,落在我头上的手收了回去后,差不多过了两三分钟,屋内便隐隐传来远去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一阵关门声。
等我从被子内探出头,屋内早已经没有了易晋的身影。
一直到晚上六点,我高烧好了一点后,从楼上下来用餐,易晋和吴霓早在餐桌边上等了,我坐下后,他才拿起一旁的竹木筷,往我碗内夹了一小筷素菜,才低声说:“吃吧。”
吴霓看了易晋一眼,也从拿起筷子。
整顿饭都没有谁在说话,餐厅里静悄悄的,直到于曼婷带着仆人拖着行李下来,到达易晋身边后,便低声说了一句:“易总,您和易夫人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易晋嗯了一声吼,于曼婷没有再说话,便指挥着仆人将行李拿了出去吗,抬上了车。
吴霓看到这样的架势,眼底隐隐有着担忧问易晋:“小樊还在病中,没人照顾这样好吗?”
易晋没有看她,而是低声说:“这样更利于她静养。”
吴霓听到这句话,也不敢说太多,只能低头吃着饭,这顿饭谁都食之无味,易晋招来好几个医生在这边等着后,将于曼婷留在了这里,便提前带着吴霓离开了。
当我坐在房间,听见车声远去后,便坐在那里始终都未动过。
直到于曼婷推门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手上端着晚上的发烧药,见我穿着单薄的坐在窗户口,便立马去柜子内拿了一件毛毯罩在了我身上。
罩好后,她手从我身上收了回来,才开口说:“其实易总是真的对您很好,易小姐,有时候我们要学会和这个世界怎么相处,而不是一味的尖锐,这样不仅伤害到您,还伤害到了别人,他始终是您的亲哥哥,对你,哪有不疼的道理。”
我抱着毯子坐在那里,听到于曼婷说出来的话,只是冷笑,我说:“他是很疼我,可是他对我做过什么事情,我想你应该清楚。”
于曼婷说:“我不知道您的心结在哪里,可我还是要说一句,不管他对您做过什么事,可在这个世界上您不就只有他这一个亲人了吗?他是您哥哥,在你很小的时候就护着你长大,再多的伤害,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血缘的事实,你敢说,你真的恨过他吗?”
我抬起脸看向于曼婷。
她说:“您没有恨过他,从来都没有,如果你恨他,对于自己心内的怀疑甚至是已经确认的事情,一点动作都没有,说到底,你不过也是怕伤害到他。”
于曼婷的话,就像是动作强硬的扯掉了我身上的遮羞布,我语气略微激动说:“你别以为你什么都懂,当有一天你来面临我这样的局面,你就会知道,自己有多站着说话不腰疼。”
于曼婷见我有些生气了,只能笑了笑说:“是,我确实没有经历过您这样的局面,可现在易总离开,您觉得适应得了吗?”
她说了这样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没有再看我的反应,转身便离开了我房间。
我裹着毯子坐在那里,没有说话,有什么不适应的,其实我巴不得他带着吴霓走,我一个人在这里,轻松自在,也好过每天要去面对他们两夫妻。
易晋带着吴霓离开后的第二天,我高烧便有了些好转,于曼婷的工作似乎是天天在这里守着我,她基本上不要处理什么工作了,我在客厅内看电视,她就坐在沙发上看杂志。
我去花园散步,她就在房间和易晋汇报情况,说的,不过是我身体怎么样,每天都干了些什么。
我突然觉得于曼婷不是他留下来照顾我的,更像是他来监视我的。
表面说是给我安静修养的空间,不过只是换了一个更远的地方来囚禁我。
吴霓和易晋离开后,便也没有再来看过我,更没有过一通电话,其实我也知道,她之所以对我这么好,不过是间接性的讨好易晋,现在她的目的达到了,对于我,她自然不用再花心思来维系,毕竟以后要和她过日子的人,是易晋,不是我。
之后,我也没有管过这些,只是得过且过的过,偶尔和赵晓文通一通电话,她现在也忙,不会有太多时间陪我,偶尔从于曼婷口中听说,爷爷的身体越来越不好,自从上次回去后,又在医院进行了一次抢救。
虽然我和老爷子感情不是很好,可他终究是我爷爷,我爸妈死后,痛苦的并不是我一个人,还有他这个做父亲的,所以在于曼婷和我说完这些话的第二天,我去了医院看他。
不过刚走到病房门口,正好看到易晋跟吴霓在病房内,两个人正在和老爷子说话,短短半个月,吴霓似乎过的很滋润,胖了不少。
我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并不打算进去,而是将手从门口收了回来,刚想转身离开,身后突然出现一位护士,她见我站在门口不进去,便问:“您是来探望易老先生的吗?”
她这句话刚说完,自然便引起了房间里人的注意,所以没多久,吴霓从房间内走了出来,一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是我,当即便一脸惊喜的走了上来,拉住我的手说:“小樊,你来了呀,来了怎么不进去啊,刚才爷爷还念叨着你呢。”
她说完,便拖着我往房间走,我想挣扎已然来不及了,我已经被吴霓从外面直接拖进了病房,易晋和老爷子一眼就看到了我,吴霓拖着我来到老爷子面前,便笑着说:“老爷子,您孙女小樊都到门口了,也不进去,都怪您平时太过严肃,看把她吓得只敢隔着外面偷偷瞧您一眼。”
吴霓的话,让易晋看了我一眼,收了回来后,才低头对老爷子说:“婚事这方面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婚礼当天,考虑到您身体的问题,所以我和小霓不敢惊扰到您。”
老爷子对于易晋的话,摆手说:“不碍事,我的身体能够行的,现在成天和你妈都不在,我得替他们看着你们结婚。”
易晋听到老爷子这句话,只能妥协说:“好,到时候我会让蒋医生跟着您。”
两人说了这样几句话时,老爷子才将视线看向我,我这才立马唤了一句:“爷爷。”
他嗯了一声,然后指着对面的椅子,对我说了句:“坐吧。”
我只能尽量动作端庄的坐在了他面前,老爷子这段时间似乎是想趁身体还能行的时候,替我爸妈解决掉我们的事情,所以很快老爷子问我:“你和赵州的事情打算怎么办?就这样拖着?”
这是他难得过问我的问题,我想了几秒才回答说:“因为孩子和财产方面的问题,所以这些还要一段事情商量好。”
老爷子说:“你别跟我找这种借口,赵家那点财产有什么好分配的?你妈生前的愿望就是替你去找个好人家,所以在我走之前,我自然要替她完成这个心愿,明天你就和赵州去把婚离了。”
他说完,当即便对一旁照顾他的特助说:“江华,你明天就跟她去,一定要看着他们把离婚手续办了不可。”老爷子想了想,又说:“还有,无论赵家在离婚这件事情上,提出什么要求,你都答应。”
老爷子的特助,江华听到吩咐后,当即便说:“好,我会按照您的吩咐办的。”
我没想到老爷子这样铁血果断,甚至是说一不二,我刚想说:“爷爷”
我话还没说出口,吴霓便立马从椅子上起身,朝我走来,她握住我手笑着说:“小樊,我有点我头晕,要不,你和我出门走走吧。”
我看了老爷子一眼,易晋在一旁开口说:“小樊,先跟嫂子出去。”
易晋的眼里是毋庸置疑,在他的眼神注视下,吴霓只能从一旁拉着我,我终究还是没敢跟老爷子对着干,被吴霓拉出了房间,到达一处鱼池旁后,我直接甩来了吴霓的手,很明显她刚才打断我的话,是因为易晋示的意。
我面无表情看向她,吴霓知道我生气了,可她依旧面带微笑对我说:“小樊,我知道,老爷子刚才确实太过强硬,你哥让我拦着你,没有别的意思,老爷子现在身体虚,受不了刺激,前段时间才从抢救室里出来,所以在这样的阶段,能够顺从就尽量顺从吧。”
我说:“离婚是我的事,他凭什么不过问我的注意,就擅自替我做主,还找人看着我离婚,这是顺从吗?他这根本就是逼良为娼。”
吴霓听到我这些话,叹了一口气说:“老爷子也是为了你好,爸妈现在都已经走了,要是老爷子现在有个三长两短,你父母会安心吗?”
吴霓的一句话,让我满腔的怒火忽然在这一刻压了下来。
她握住我的手语重心长说:“其实我对老爷子挑的结婚日子也很不满意,毕竟你爸妈才走了两个月就办喜事,说来也有些不合情理,不过现在老爷子的身体就这样,能够多妥协”
吴霓这句话还没说完,她似乎是感觉到不适,皱眉捂着胸口好一会儿,突然她捂着胸口朝一旁的鱼池狠狠呕吐了起来,我完全没想这一出,被她吓了一跳后,赶忙替她拍着后背便问:“嫂子,你没事吧?”
她呕吐了很久,可却又没有什么东西,差不多两三分钟,她有气无力的朝我摇了摇头后,语气虚弱的说:“我没事,只是肠胃问题。”
我弯身看向她苍白的脸色,关切的问:“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可是我刚问出这句话,下一秒吴霓便说:“我前几天去检查了,怀孕了。”
我轻拍她后背的手一顿,这时吴霓用手擦了擦嘴角,她直起腰看向我,脸上没有任何笑意。
我愣了几秒,突然不知道该和说什么,我想要说恭喜,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怀疑的话,我说:“才半个月,怎么会?”
吴霓说:“我去抽了血,前几天才验出来的。”
我愣了几秒,吴霓见我好久都不说话,她忽然问:“怎么?小樊,你不开心吗?”
我刚想说话,可这个时候于曼婷忽然出现在我们后面,似乎是催我回去的,我突然松了一口气,连忙对吴霓说了句:“我等会儿还要去赵家看小奇,嫂子,我先走了。”
我没有再看吴霓一眼,拉着于曼婷便朝前走,于曼婷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便直接被我拉到了车上,她感觉到我情绪有些不太对劲,便皱眉问我:“易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刚想和于曼婷说吴霓怀孕的事情,可话到嘴边,我忽然又觉得,这又关我什么事,她有易晋的孩子对于我来说,是一件好事。
我对于曼婷说:“没什么,开车回家吧。”
于曼婷见我脸色变化多端,但她不是一个多问的人,便按照我的话,刚想发动车子,我正好看到易晋和江华从医院大门口走出来,于曼婷问我要不要去打招呼。
我说:“你觉得我像是一个很想见易晋的人吗?”
于曼婷刚想开车,可已然已经来不及了,易晋和江华已经看到我们的车,她没有再问我意见,便将车开了过去,停在了易晋和江华面前。
于曼婷将车窗打开,对窗外的易晋唤了句:“易总。”
易晋看了一眼车内的我,我没有看他,只是冷冷的将脸一撇,他见到我这样的反应,忽然一笑,对吴霓说:“你先下车,我有点事要和她谈。”
于曼婷听到他这句话后,刚要下去,我一把拉着她说:“我和他之间没什么好谈,开车回家。”
可我似乎忘了,于曼婷是易晋的下属,不是我的,所以我的话对于她来说,是无用的。
她松开我的手,还是下了车。
易晋从车内弯身进来,便坐在了驾驶位置。
我要推开车门下车,下一秒,车内忽然咔擦一下,车门便被易晋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