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宫大兴殿的顶层露台,头发花白的杨坚负手而立,一双如若鹰隼的目光远远的眺望着西北方,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留下的皱纹。然而老虎虽己迈,便余威犹在,那如山一般的威严,让远远候命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阿?!”凝视了许久,杨坚又将目光看向了正在修建的禅定寺,向侍立一旁的杨广说道:“其实我和你母亲都不信神佛,之所以表现出一副信佛的模样,实际上是天下的佛徒太多了,而这些佛徒不思进取,满脑子都是神佛,满脑子都希望所有人都跟着信,我们不得不戴上信佛的面甲。如果天上真有神佛,我两个弟弟也不会英年早逝。”
“孩儿也不信。”杨广说道。
“不信就好。”杨坚说道:“佛家那一套,用来骗人骗钱那是一等一的好办法,而且也能抵消一些人的反抗意志,但我们父子要是信这东西,天下非要大乱不可,萧衍就是前车之鉴。”
“孩儿明白。”
“明白就好。”杨坚沉默了一会儿,目光又看向了西北方,苦笑道:“金刚奴在京城时胡作非为、玩世不恭,以欺负人为乐,我担心他把自己玩废了,于是逼他一逼,希望他可以迅速成长起来。谁想到这小子这么有种,一到战场就像个疯子一样,胆子大得连我都吓了一大跳。唉,早知他这么玩命,就该让他去青州、兖州、徐州、扬州等地。”
杨坚凝视西北的双眸,充满了担忧之色,杨集过得好不好他不知道,反正他自己这些天,却在水深火热中度过的。
独孤敏那头母老虎,听说儿子跑得无影无踪的消息以后,就炸了毛似的从洛阳跑了回来,然后每天入宫找麻烦,弄得杨坚一颗脑袋两个大。
面对这个当女儿养大的小姨子、弟妹,杨坚说好话她不听、打又打不得、骂她她又不怕,只好绞尽脑汁的去忽悠。
可独孤敏在事关她儿子生命安全的问题上,聪明得像只小狐狸一般,杨坚根本就忽悠不了她。
实在没办法了,只好躲躲藏藏。
“那小子再不回来,我这日子,实在没法过了。”杨坚叹息道。
“其实婶娘是关心则乱,父亲无须在意。”杨广忍笑道:“据张须陀送来的军情称,金刚奴已将大湖区的突厥军杀光了,如今更有鲜卑人、铁勒人在帮我大隋打仗,至于北部的突厥军,则又有趁虚而入的乙失钵在打,至于步迦可汗的军队,又有史万岁和斌籀帮他堵着,所以金刚奴的处境只会变得越来越好。”
杨广已经了解了薛延陀的实力,这是一个拥有十五万名控弦之士的民族,他们民风彪悍、骁勇善战,之前几年在与泥撅处罗可汗的战争中,向来是胜多败少。
而且薛延陀可汗乙失钵颇有几分领袖气度,就算只派出一半人马进攻大湖区,兵力上处于劣势的贪汗可汗也未必打得赢;要是鲜卑人、铁勒人、羌人从南方杀到乌布苏湖盆地,贪汗可汗必败。
而杨集只要见好就收,迅速撤兵去和史万岁他们汇合,根本就没有危险可言。
“我当然知道,用得着你教吗?问题是阿敏不信啊!我能有什么办法?”杨坚没好气的瞥了杨广一眼,气哼哼的说道:“我就奇了怪了,我现在明明提前当了太上皇,朝廷大小事务都不管了,她为何偏偏来找我的麻烦,而不是你?”
“这蛮好的。”杨广见杨坚一眼瞪来,立即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补救道:“孩儿意思是说,孩儿挺忙的,如果婶娘找我,我就没办法处理政务了。”
“阿?,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自然不是。”杨广满头大汗的说道:“父亲且放宽心,昨天孩儿收到战报,段文振和启民可汗已经到了甘州境,他们只要进入金山和时罗漫山隘口,便会从背后进攻步迦可汗,而且张须陀他们在大同城,已经顶住了步迦可汗,孩儿…”
“我不听,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杨坚朝着杨广怒吼道:“早点把这场仗打完,不然,老子离家出走给你看。”
“孩儿这就去催催看。”杨广给吼得耳朵嗡嗡作响,但却不敢拿手指去掏,心说我是看着您老人家离家出走长大的,您拿这玩意来威胁知根知底的儿子,有意思吗?
不过这话只能闷在心里,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而且母亲把父亲气跑是理所当然,如果自己这个当儿子的把老父亲气得离家出走,那事情就闹大了。
“圣人,王太妃求见。”这时,一名内侍上前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