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第七年。 在慕青还没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的时候,她身边不少人已经开始行动起来,比如堂姐堂-妹们送来的名为《结婚七年》、《如何创造完美的两性沟通》、《亲密关系:通往灵魂的桥梁》、《学会爱自己:温暖自己的情爱婚恋手册》的各类婚恋书籍,堂兄堂弟们私底下发来的供她随意挑选的各色小白脸的资料,大姐那里更是直接传信,要是黎衍珩不老实,她想离婚就离婚,一切以自己开心为要。 说实话,虽然这些用心她很感动,但是关键明显不对啊! 看着黏在自己身边半睡半醒的黎衍珩,她悄无声息的关了平板,缓缓吐出一口气。 如今他的事业重心虽然转移回了国内,但是明显在外交际应酬的频率高了许多。从前她跟着他满世界飞的时候,很少插手他工作上的事情,就算有什么应酬,只要她不想去黎衍珩也从不勉强,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你只要照顾好我,就是对我事业最大的帮助”,所以,她很是心安理得的做了很长时间的“家庭主妇”。 但是最近明显不同了,他开始有了变化。 如果说从前是否选择应酬交际的决定权在她,那现在黎衍珩明显已经彻底没有了询问她意见的打算,开始独断专行。 即便那些被拦下来的诸多邀约并不是特别关紧,她还是感觉到了不愉快。 结婚七年,她自认为在这段婚姻里一直很认真负责,即便她其实并不喜欢跟着他出门工作,也不喜欢那些“逗弄”、“逼-迫”她的手段,她最终仍旧选择了妥协。 她不是不能拒绝,只是她清楚明确的知道,她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他,所以满足他的需要让他开心满意很重要,至于她自己,可以退一步。 但现在,她感觉很不愉快,就像多年前两人未结婚时,他瞒着她让她睡了自己的床,或许在某些人眼里这不过是情趣,不值得小题大做,但对过去有着潜伏病史的她而言,这种隐瞒足以让她突然发病。 她的身体介意的是突然睡了别人的床,她的心介意的是被人自以为是的隐瞒。 事关她自己,她需要的是坦白与尊重,任何人都没有权利随意决定她的生活。 *** 黎衍珩醒来时,身边人已经不再,夏日的傍晚,天边晚霞灿烂,美丽的红色绸缎一般,触目可及之处都像镀上一层金辉,令人心醉,但房子里却仿佛突然没了她的气息,显得有些冰冷。 他忍不住皱了眉头,楼上楼下找了一圈,终于在书房那里看到了挂在门上的“勿扰”牌子。 她人在书房,要么是为了“工作”,要么是告诉他此刻她不想被打扰,鉴于她前阵子刚完成了两幅画作送回兰岛,恐怕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以往,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两个人结婚多年,不可能没有争执,比起从前他父母每次都为了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争吵,能让她忍不住和他吵起来的永远只有一个原因:他控制欲太强。 在一起的时间越长,他就越忍受不了两人长时间分开,即便他的大部分精力放在了事业上,剩余的仍旧让她有些吃不消,他不是没发现她的勉强与忍耐,有时候想着或许也应该放松一些,但始终理智抗衡不过感性,他就是想牢牢的束缚住她,尤其是她还不断的退后妥协。 他们之间的争吵从来都不激烈,在她尝试说服他失败或者没有回应的情况下,一旦她觉得自己情绪过于激动,就必须停下来一个人安静的待一会儿。 很多时候,当她觉得自己冷静下来了,之前的争吵也就不了了之,他只要稍稍让步,她就会妥协,这种事情已经形成了惯性。 不得不说,在谈判桌上,她这么行-事注定一败涂地被人穷追猛打,但在他这里,这种总是为了他让步的感觉实在太好。 黎衍珩握着门把手的动作停顿下来,他在想,再一次得寸进尺会怎么样,她会不会再度妥协。 说实话,他清楚的知道,在面对她的事情上,他很不正常,多年前她逃跑那一次,他很长时间整个人都被暴虐的情绪所左右,几乎吓到了所有人,也是那时候他才意识到,从小沉稳优秀心性冷漠的自己,内心里居然潜藏着那么可怕的热情。 他享受着这种热情又极度的痛恨它,它的存在昭示着他同样不过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而不是一个被冷漠家庭与家族成功培养出来的继承机器人,但同时,也正是因为这种热情,他始终无法忘却她,在暗夜那些旖旎的梦里,充斥着他各种不堪与极端的欲-望,一日日的折磨着他。 直到现在,即便拥有她,那些幻想与渴求仍旧没有被满足。 因为,他始终不敢让她看到最真实的自我。 所以,越是透过那些幼稚的举动宣泄内心的渴求,那些被压抑的黑暗就发酵得越发浓厚,让他无形中对她步步紧逼。 他太清楚自己的问题在哪里,却无能为力解决,他爱的人毫无阴霾,他却深陷泥沼,她所看到的温柔幼稚都是虚假,真实的他却只是个内心暴虐扭曲的丑陋怪物。 就像她不喜欢他耍心机,但无论多少次,他都照旧会选择那些手段,因为,这是骨子里无法控制的劣根性。 *** 门,被打开了。 夕阳下,幽暗的房间里仅仅能看到她坐在书桌前沉思的轮廓,在她动作缓缓望过来的那一瞬间,他砰地一声摔上了门,快步疾走过去。 慕青看着气势汹汹仿佛想要问罪一般的丈夫,愣了下,她不记得有什么事能让他这么生气。 大概是第一次见到黎衍珩这副模样,慕青多少有些不知所措,于是,在对方靠近她时,她伸出手阻了下,开口询问,“阿衍,你怎么了?” 温柔的女声并未安抚到她的听众,伸出去的手被对方粗暴的扭到身后,整个人被困在宽大的座椅中,对方炽-热又强横的气息直接肆无忌惮的压下来,堵上了她还想说些什么的嘴巴。 长裙的撕裂声犹在耳边,双手已经被死死地捆在了两边的扶手上,慕青已经来不及去想为什么黎衍珩突然这么失常,她只能死命的挣扎以求逃开他的禁锢,却收效甚微。 嘴巴终于能喘气时,她直接骂出声,“黎衍珩,你是不是疯了!” 禁锢着她双-腿的男人背着光看不清表情,但撕扯她衣服再度将她双手绑上一遍的动作却毫不含糊,慕青明显感觉到了那危险的绑法会带来何种后果,她将会彻底变成对方手中待宰的羔羊,任由施为。 “黎衍珩!”她喊了一声身前人的名字,气急恼怒又羞耻,“你突然发什么疯!看清楚,我是你妻子,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她的质问并未换来任何回应,对方只是快速而准确的将她一条腿绑到了椅腿上,另一条想要狠踹他的腿被死死扣在了腰间不得动弹。 “黎衍珩,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放开我!”慕青压下满腔怒气,尽量忽视自己赤-裸的身体,试图和今天明显失常的丈夫谈判。 可惜,她的努力与用心只能付诸东流,丝毫不领情的那个人依旧衣着整齐,站起身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将她打量了一遍,在她气怒羞愤的目光中轻轻笑了一声,“真不错。” 慕青脑子都要炸开,黎衍珩这种完全罔顾她的意愿不尊重她的举动彻底激怒了她,更何况还是以这种方式,她气得浑身发抖双眼通红,“黎衍珩,我们离婚!” 空气安静了一瞬。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终于有了多余的动作,伸出的手捏住她的下巴,仿佛奖赏似的抬高她的下颚,给了一个施舍般轻佻黏-腻的舌吻。 这个卑劣的混蛋! 慕青终于认清现实,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往日里沉稳温柔又体贴的丈夫,根本是个脑子中了邪的混蛋和人渣! “我绝对不会原谅你!”她听到自己这么说。 那只熟悉的手开始在身上游走,就仿佛黏-腻冰冷的蛇身爬过,慕青牙关紧-咬,绝不容许自己给对方羞辱她的机会。 如果这是自己太天真轻忽黎衍珩危险性的后果,那她真是活该! 最脆弱的地方被人掌握揉-捏,让她身体绷得死紧,身前的人终于肯稍稍放松对她的钳制,慕青还未趁机踹上一脚,就被人咬了一口。 “疯子!”她抖着身子骂了一句。 “我看到你的邮件了。”直至此刻,黎衍珩终于开口说了第二句话。 慕青努力让自己烧得发热的脑袋恢复清醒,琢磨对方这句话的意思,邮件?什么邮件?难道是…… 想起那件让她多少有些心虚的事,还有邮件里乱七八糟的内容,她哑口无言,如果说黎衍珩是因为那个才这么生气的话,大概情有可原,毕竟,不忠、背叛是婚姻中永恒的爆点。 但是,“那和我没关系,”她努力辩解,“只是堂兄他们的恶作剧,我并没有想怎么样。” “你刚才说要和我离婚。”他继续道。 慕青看着半跪在身前并未抬头的人,声音恢复平静,“我现在也仍旧想和你离婚。不管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难道不应该先听听我的解释,如果我们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那这段婚姻又何必继续下去?还有,刚才我说了让你住手,结果呢,你就用这种手段来羞辱我?羞辱你的妻子?你以为我是外面那些波斯猫吗?”到最后,慕青情绪越来越激动,黎衍珩这次踩了她的底线触了她的逆鳞,她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你说什么?”黎衍珩终于舍得抬头,神情危险地看着她,“什么波斯猫,说清楚。” “你自己应该不是比我更清楚?”慕青脸色冷漠声音平淡,“记得你婚前答应我的条件,想养波斯猫至少先把婚离了。” “这就是你最近对我这么冷淡的原因?怀疑我出轨?”黎衍珩几乎要被气笑了,于是他也真的笑出来了,“你同样没开口问我,也不听我的解释,就随便给我定了罪?” “我相信你现在没出轨,”慕青看了他一眼,这句话总算让他神色好看许多,却不妨下一句直戳心窝,“你只不过是还没做好准备。” “好,很好,”黎衍珩笑看着自己结婚多年的妻子,眼神噬人,“这就是你对结婚多年的丈夫的认知,我真是感到很荣幸。” 慕青沉默,她对黎衍珩的信任并没有那么脆弱,只是在她开始被隐瞒被控制行动之后,她的丈夫带着三只波斯猫应酬交际的风声就传了出来,她自认算了解黎衍珩的某些固执,如果不是他自己愿意,没有女人能跟在身边,尤其还是这种贵族们默认的豢养波斯猫的方式。 这种行为几乎相当于宣告了这些女人的身份和地位,而且,他从头到尾也没对她提过一字半句,她不得不认为,这是某种先兆。 况且,婚姻到了第七年,七年之痒这个门槛,确实容易让人跌倒。 从亲朋好友那里听到自己丈夫带着别的女人应酬交际的滋味绝不好受,就像被人狠狠扇了一记耳光,无怪家里那些兄姐弟妹们担心的送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男人们总是有着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梦想,黎衍珩或许也不例外,喜欢家里和她在一起,但同样贪图外面偶尔的新鲜感,她相信自己在他心里分量超过外面任何女人,但并不意味着她愿意被他放在感情天平上来回衡量。 “结婚多年,发现你对我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尊重,我也很荣幸。”许久后,慕青冷冷的回了丈夫一句。 替她揉着被解开的手脚,黎衍珩将窝在椅中的人抱到怀里,寻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她虽然不情愿,却也没有太过抗拒,毕竟,七年时间足够她熟悉这个人的怀抱。 “那些女人,”安静的书房里响起黎衍珩有些阴沉的声音,“我不告诉你,是因为她们做的事情有些脏,没必要说出来污了你的耳朵。” 慕青不为所动,他现在想说,但她已经没兴趣听了,若是今天没发生这件事,她或许还会有点耐心,但黎衍珩今天的举动已经彻底惹毛她了。 怀里人浑不在意的模样让他极为恼火,却仍是按捺住了自己此刻有些暴虐的心绪,“我最近不让你出门,是因为有些恶心的人在打你主意。”提起这件事黎衍珩就暴躁得想毁掉一切,“你常年不在晶都,也不和那些所谓的贵妇小姐们打交道,所以不清楚他们的圈子到底有多乱,什么波斯猫小狼狗只是小儿科,他们真正玩起来比你想象中要疯狂得多。” “所以呢?”听到和自己有关,慕青总算提起了点精神。 “还记得我那次带你去参加席老爷子的寿宴吗?”黎衍珩提起三个月前两人参加的那场晚宴,慕青想了想,多少有点印象,“还记得一点。” “那兰花呢?”他又问。 慕青虽然不明白他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如实回答了,“会场里是有几个人想送我兰花,但我觉得奇怪,就没收。” 黎衍珩冷笑了一声,语调里的寒意让慕青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兰花是暗号,一旦接受就意味着你愿意和它的主人缔结肉体关系,那些人千方百计把我从你身边调开,就是为了拖你下水,一旦你接受了那些兰花——” 被他的视线刺得难受,慕青忍不住辩解了一句,“我不是都拒绝了吗?” “你应该庆幸自己全部拒绝了,”黎衍珩冷声道,“否则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第一次听到这些东西的慕青也心有余悸,她没想到不过是一朵兰花,后面有这么多人想算计她,不过,最有可能的还是她的丈夫仇恨拉得太多太稳。 “我猜我是被你连累了,”慕青这句话说得一点都不亏心,“不过,那些女人能做什么?” “她们能做的太多了,”黎衍珩在她肩上咬了一口消气,“能找到这三个好苗子也花了我不少功夫,身负血海深仇,容貌出众,仇人位高权重,过段日子,你总会看到一出好戏。”他并不想说得太多太深,等他彻底布好局,釜底抽薪,动摇那些人的根基,后面自然有一群人过来帮着落井下石。 “好吧。”慕青也不知道此时能说些什么,只好干巴巴的应了一句。 “有关我所谓的出轨问题已经解释过了,”将人换个姿势放进椅中,黎衍珩充满压迫力的视线盯着自己声称要离婚的妻子,“现在我们来谈谈我对你的尊重以及你那荒谬的妄图离婚的想法。” 一提起这个慕青就满腔怒火,“我刚才说了让你停手你没听到吗?我清清楚楚的表达了我很不喜欢很不愉快,你听了吗?!没有!你罔顾我的意愿!”更何况那些行为充满了让她感觉不适的羞辱意味。 “女人在床-上说的话怎么能算数呢?”黎衍珩脱掉自己的衬衫盖在了蜷缩成一团的女人身上,笑得很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这个道理还是你教给我的。” 慕青语塞一瞬,随即意识到这家伙又在偷换概念,“我们这不是在床-上,这也不是情趣问题!” “在哪里不重要,关键是,刚才的行为,”他顿了一顿,看着她笑出声,“和以往一样,不过是做-爱而已。” “胡说八道!”慕青气得脸红,“无耻!” “放轻松,”他凑近,笑容里透出几分不怀好意,“既然你强烈要求我尊重你,那么作为丈夫,我觉得你也应该尊重一下我,或者至少尊重一下我的性-癖。以往因为你害羞,我既保守又克制,一直忍得比较辛苦,今天不过一时气昏头失了分寸,你就被刺激得要闹离婚,这样实在是太不好了,更何况,你还怀疑我婚内出轨,无论是我的肉体还是精神都受到了伤害,作为罪魁祸首,你不应该弥补一下吗?” “巧言善辩!强词夺理!”慕青真想给这厚脸皮的男人一巴掌,好让他脑袋里那些废料滚出去。 “你没法反驳是因为我说的都是实话。”握着妻子想要给他点教训的手腕,黎衍珩直接扫开书桌上的杂物,将人抱了过去,无视她的挣扎,披在身上的衬衫直接变成了束缚双手的道具。 慕青此时才明白对方的险恶用心,简直悔不当初,追悔莫及。 “我不喜欢这样!”慕青情绪激烈的表达着自己的抗拒之心,“我拒绝!我不要!立刻停止!” “乖,”黎衍珩揉揉自己被打到的嘴角,将自己卡进她两腿之间,“为了以后我们不会隔三差五的闹离婚,努力习惯,嗯?” 这种事她不想习惯!慕青心里简直气苦到了极点。 “放心,我会好好尊重你,先满足你的需求,然后再让你尊重我的。”黎衍珩安慰的揉揉妻子的脸颊,结果被她狠狠一口咬出了血,他无奈的叹口气,露出真拿你没办法的神情,微微一笑,“既然你这么激动,那我就不客气了,省得待会儿你又没力气。” 慕青只觉得自己瞬间乌云罩顶,再难见天日。 *** 可能真是七年之痒带来的影响,他的心思比从前敏感了些,黎衍珩将睡过去的人抱回卧室,最近接二连三有事情发生,且件件和她有关,尤其是她突如其来的冷淡,更是让他有些心浮气躁。 今天差一点失控,在她身上重演当年那一幕,还好,他及时醒悟,成功转移话题,也顺带解决了最近两人之间的问题,更借此机会光明正大的暴露了自己的龌龊心思,大概以后,他慢慢的就能够彻底放飞自我了。 说到底,还是最近憋太久,脑子都不好用了,他摇摇头,将之前犯蠢的自己踢出记忆。 为了让他保持睿智与清醒的大脑,看来只能委屈她,多做几次了。 笑着将打了个冷战的人抱进怀里,他终于也进入了安宁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