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兮拨出号码,缓缓收了手机。 她叫了声表哥,目光却看向黍苗儿。 黍苗儿对她笑了笑,神情微微不自然。 “是去哪里疯玩了,一晚上没着家,早知道就该存下你和关砚的手机号码,找不到人我和你大伯担心了一宿。” “听说如意楼里有琵琶女,我想去听曲,就让关砚陪我去,后来时间太晚,就在附近住下了。” “今晨听你表嫂说,昨晚你去看她了?” “是啊,昨日听大伯说起往事,期间聊到你和表嫂,想想自来到三丘我还一直没见过表嫂,觉得于礼不合,就想总该在表哥结婚前去她家看看她,打个招呼也好,这事我也打电话问过爸爸,爸爸说理该如此,于是就临时起意,和关砚一起去了。” 黍苗儿向她走近,她牵住她的手,回头笑着望向简硕人:“我就说妹妹人很贴心,是个讨人喜欢的好姑娘,”她转过头来对简兮说,“你表哥就怕我慢待了你,还怪我昨夜不留你们住下,他是真担心你们,这不,听到张妈电话里说起你来找我,一早就急急地赶来,拉着我到处找你们,怕你们走丢。” 简兮朝她身后看了一眼:“表哥这是拿我当成小孩子了,”她抿唇笑了笑,“关砚在我身边,走不丢的。”她没忽略掉她颤抖的指尖以及手腕处狰狞的鞭痕,新旧交错,触目惊心。 她知道,黍苗儿是故意露出来给她看的。 她现在可以相信的是,黍苗儿亲手写在便签上的地址是有用的,而且她并没有向简硕人拆穿她……看来如果不是张妈突然间说漏了嘴,她应该是想将昨晚的谈话内容瞒下,她没想跟简硕人提起他们。简兮感激地握了握她的手,这是个聪明的女人,也许她只是看在妈妈的面子上,但毕竟委屈自己帮了他们,简兮感激的同时又觉得愧疚,目光轻轻扫过那些伤痕,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是更紧的握住她的手。对不起…… 黍苗儿勾指点了点她的手背,简兮翻掌朝下,松开手时,指腹划过她手心里很深的一道疤。 简兮抬眼看她,她双唇有些泛白,那双眼睛里却仍带着温柔的光。简兮想,她是个好女人,只可惜,一生都爱错了人。 “小兮,关砚人呢?” “手机落在刚才吃饭的那家面馆里了,他折回去拿。” 他看向她身后:“说曹操曹操到,我还想请你们一起去吃早饭,看来只能等等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回家还是想去哪里玩?” 关砚扣住她的腰往他怀里一带,笑着调侃:“好说歹说我老婆才同意,难得答应一起出来,我打算带她去游湖,去芦苇荡里拍情侣照,表哥表嫂,你们可别不解风情的跟着,我这计划好久了呢。” “今天天气好,阳光明媚的,烟波湖周围的景致好,正适合出门拍照,”她揽住简硕人的手臂,将他唤回了神,“现在可放心了?关砚在呢,小兮安全得很,人家小情侣一起去游湖,咱们还是别跟着了。” 简硕人自她臂间抽出手来,他走到简兮面前:“不过这回得留个电话,也好方便联系。”说着将手机递给她。 关砚下巴支在她肩窝处,看她往里输入号码,简兮抬手拍拍他的脸,同时伸手把手机还给简硕人:“表哥,那我们走了,回头你别忘了跟大伯说一声,叫他不要担心,我们都是大人了,知道保护自己。” “回家前打个电话,我来接你们。” “不用麻烦了,我们知道路。” 简硕人目送他们走远,却突然伸手掐住了黍苗儿的脖子,拖着她往前走,拽进胡同里:“她去找你,怎么不告诉我?” 黍苗儿眼神失了焦,掰着他的手:“硕人,你冷静,先放手……” 他扯住她头发往墙上撞:“放手,你休想!你们休想!她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硕人,你醒醒,她是简兮,她不是晚晚……” 他一掌打下去:“贱人,你有什么资格叫她的名字!” 鲜血淌过她眼睛,她强忍痛意,紧抓他的腿跪地乞求:“求你,杀了我吧,硕人,别再折磨我了……杀了我吧……” 针管没入她青细的血管,淡青色的液体缓缓推入,他眼中闪过嗜血光芒,捏着她下巴往旁边狠力一掼:“想死,没那么容易!”他一脚踢开她,取出灰色手帕将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净,手帕包着针管一起扔在她脸上,他抬脚碾了碾,“如果不是因为你,她当年又怎么会跑掉,贱人,这是你自己欠下的债,你们这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皮鞋自她脸上挪开,紧接着,噩梦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出来,处理干净,至于她……这里人多眼杂,拖回去搞。” 简兮掏出手机摁掉电话,她望了眼四周,轻轻拉住他:“都听到了吗?” 关砚停下脚步,他摘下耳机揣进兜里,将她抱来身前:“我看到简硕人就忍不住想揍他,以后尽量避免跟他交流,能不说就不说。” “陈无衣,我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她声音低低地说。 “怎么了?” “刚才黍苗儿靠近我时,我看到她手腕上全是伤。” “她身上有伤?” “鞭伤,刀伤……”她越想越难受,扭头就要往回走,“我不放心她。” 关砚圈住她:“你的意思是,简硕人私下虐待她?” “我不知道,可总觉得不对劲,她似乎很怕简硕人。昨天是我太冲动了,我不该直接上门去找她,她当时表情那么为难,我该想到的,该多替她想想……她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陈无衣,我怕我害了她。” “晚晚,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瞒你,我来三丘不只是因为你,这里不久前刚发生了一桩命案,死者是顾月华。” “不久前?什么时候的事?” “十三天前,10月12日,当时案件的相关负责人之一就是你爸,法医简从柏,尸检报告上还是他签的字……顾月华惨死,身体被肢解,一部分放在你爸的工作室门口,是他首先发现,认出死者的头颅确定了她的身份并报警由警方收殓了她的尸体。他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人还在国外,13日下午才匆匆回国跟他见了一面。” “尸体被放在爸爸的工作室门口?” “只是一处案发地点,根据季队后来给出的描述,在一队学生采风队伍的帮助下,他们的带队老师报了警,警方在三丘镇胡笳山山脚处又陆续找到了顾月华的残肢断脚,据警方判断,那里才是案发第一现场。” “这么大的事你们为什么瞒着我?” “案子被上头给压下了,知道的人很少……你这么聪明怎么会想不到,你爸是不想让你担心,他不想让你知道从前那些事。虽然警方猜不出凶手具体是何种动机,但从凶手的行为来看……这个人一定是你爸爸的旧识。” 简兮惊颤,她揪紧他的衣领咬牙吐字:“陈无衣,我能猜到案子是被压下了,我不会多问,但事关我的家人,唯有这个你不该瞒着我,我有知情权!” “晚晚,这是你爸爸的意思,”他握住她的手,“你别担心,警方早就派人将你家人保护起来,我向你保证他们绝不会有危险……晚晚,我们现在去烟波湖,去找黍苗儿说的那个人。” “所以呢,也是我爸爸要求警方派你来保护我?”不等他回答,她狠狠推开他,“陈无衣,我现在才发现,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若真有线索,她不信他不会提前通知警方!她转身原路往回走,她不去烟波湖,她要去找黍苗儿。 “是,我承认当初简从柏是来找过我……当时……当时我对他有些误会,因为一些个人原因……在他说明来意后就拒绝了他,简兮,你我虽是在网络上认识,尽管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因为是你……”他伸手拦住她,“因为是你,我担心你遇到危险才……” “不,你并没有说清楚,”简兮扯住他脖子上挂着的相机,勾唇冷笑,“准确而言,不是因为我,是因为它……因为这架相机,你对它感兴趣所以才会跟来!” “晚晚,不是你想的那样……” “一切刚刚好不是吗……在你需要破案的时候我刚好出现了,既能帮你调查你一直放在心上念念不忘的……那个已经失踪了的小姑娘,又能在无形中帮忙找其它的线索……你生母的死因,陈无衣,这些我不想计较,但这些天,你让我觉得我自己真的很蠢,被你耍的团团转!你就从来没有真诚的跟我说一句话!以后别再跟着我,我不想再和你一起待着,你我就此划清界限,分道扬镳,谁也别干扰谁。” “划清界限,分道扬镳……”他胸口胀疼,苍白着脸飞快地捉住她的手,“晚晚,别说这种气话……”我不能再一次失去你…… 简兮皱眉甩开。 心脏骤疼,他捂着胸口,眼睁睁看着她跑远,呼吸窒了窒,他伸手扶着墙,蜷缩着身体大口喘气…… 他缓慢地翻身后背紧贴在墙上,指尖绷得发白,颤抖着拨出电话。 她无情的按掉。 拐过一条街,手机一震,传来短信。 简兮突然止步,眼眶酸涩被冷风逼出了眼泪,良久,她手指动了动,指尖轻轻划开了屏幕。 日行一善:如果你离开我,我会死的,晚晚,我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