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摔昏过去的斯旺森牧师被抬着扔回到了他自己的床铺上。
众人歌照唱,舞照跳,欢笑依旧。
在黑水镇劫案之前,斯旺森牧师就有点神神叨叨的,从犁刀村出来后,这种迷糊的症状愈加强烈,时不时的就一惊一乍,胡言乱语和打滚撒泼。像今晚这种酒后发疯的情形,他们不是第一次见,也绝对不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帮派里的人早已经习以为常。
没有人留意到斯旺森牧师的不对劲,也没有人发现达奇、亚瑟还有何西亚三人脸色的异样。
挥挥手让亚瑟和何西亚散去,达奇提着瓶酒,坐到了戴平安的旁边。同样是看着欢笑的众人,达奇的眼中没有戴平安的那种冷漠和压抑,更多的是沉着和冷静。
“还能抽吗?”
达奇递过来一根烟,米利森特牌,高级货。
戴平安接过了烟。
两颗火星依次亮起,跟着暗了下去,烟雾缭绕中,达奇的声音镇定的出奇:
“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说过鸦片么?”
没有急着回答,戴平安似乎想起了不少事情。
那些仅仅是书本上的几句话,几幅图,可其记录着的,是一段段血淋淋的历史和一场场无法抹去的羞辱:
一八三九年,虎门海滩,沸腾翻滚着的石灰水;
一八四零年,珠江口外,英军四十七艘耀武扬威的军舰;
还有一八四二年,下关江面,康华丽号上签订的一纸条约;
然后是一八五六年!
一八六零年!
一八八三年!
一八九四年!
……
一九三一年!
一九三七年!
直至
一九四九年!
多少人前赴后继的牺牲,多少人默默无闻地奉献,多少人用血泪和汗水才换回来今天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世界!
哪怕是现在,仍然有人为了这份清白和干净,继续努力守护着。
可总有那么一小撮渣子,为了利益,为了某些可耻的原因,想玷污这份清白和干净,甚至还有些人以“文明”为名,参考某些“自由”国家的狗屁制度,想替这些渣子辩护!
“嗬——呸!”
戴平安一口浓痰吐在了地上。
“英国人卖了很多给我们,法国人也卖了不少,当然,还有你们美国人。为了保证销售顺利,你们甚至不惜发起了战争,两次!”
“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但它带来痛苦和教训是死死地刻在我们骨子里的,我们不能忘记,也没有哪个敢忘记!”
“还来得及么?”
外国人也抽鸦片,美国也是有烟馆的。
达奇见过那些人的欲仙欲死,也见过那些人的痛苦哀嚎,现在想起来,斯旺森牧师这几日的症状跟那些人的表现,如出一辙。
“来不及了!”
戴平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那东西比鸦片厉害十倍,更何况看反应,斯旺森牧师服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已经来不及了。”
达奇的手抖了一下,一截烟灰脱落,惨白色的碎末掉了一地。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往日的镇定中,多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慌乱。
达奇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
治疗时,戴平安对止疼药的强烈抗拒,他看在眼里;药店的抢劫中,戴平安对满屋子“女英雄”的那种厌恶,更是强烈到了无法隐藏和压制。
那一刻,达奇就想到了斯旺森牧师,毕竟他对帮派药品,贴别是“女英雄”止疼药的中饱私囊早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只不过碍于他医生的身份,没人去揭穿罢了。
回到营地,他带着何西亚和亚瑟找上了牧师。刚开始时的沟通还一切正常,可随着谈话时间一点点的拉长,斯旺森牧师身上那些不正常的症状,开始一步步的浮现。
抱着最后一丝侥幸,达奇拿走了斯旺森牧师藏在圣经中的止疼药。他希望这个跟了自己很久的老伙计今晚只是喝醉了,可当斯旺森牧师得知,自己不能继续服药的原因或许和戴平安有关时,他疯狂砸出去的那个酒瓶子,打破了达奇·范德林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斯旺森牧师看来是无法挽回了,但令达奇着急的是,营地里用过并且还在继续用着“女英雄”的,不仅仅是奥维尔·斯旺森牧师一个人!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我不想放弃他……”
戴平安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是知道一些事情,但他不是神,不是什么都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