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一改往日的粼粼波光、脉脉含情,因着龙船快桨的造访而波涛汹涌了几分,白浪拍岸,岸上呐喊声震天。
水手们伴着隆隆鼓声劈波斩浪,驾着各具特色的龙舟急速前进。数十只竞渡龙舟过了新中桥,约莫向西再行五里,便能看见彩旗招展的天津桥了,此次竞渡大赛的大红彩头便悬挂在天津桥头。
徐恕与王三娘二人骑着马儿比肩而行。他二人原本要前往天津桥南侧的王记糕团点吃些茶点,却被此刻洛水之上青石岸边的鼓声隆隆、千人欢呼呐喊的热闹劲儿吸引了去。
二人随着人流徘徊在洛水河边,只见各色龙舟直直冲向天津桥,几个伸手矫健的汉子纷纷从龙舟中跃起,支起长杆试图争夺桥头的大红彩头,可谓各显神通、妙招频出,惹得岸上看客们提心吊胆、不忍错目。
如此紧张热烈又不失欢闹喜庆的气氛,让王三娘原先的不自在统统一笔勾销,见其中一艘五彩龙舟上,一个身形高大的汉子行动敏捷的一杆子夺下那大红彩头,不禁跟着那五彩龙舟上的众人欢呼雀跃了起来。
见王三娘重新开了笑颜,徐恕也跟着微笑了起来,心中总算快活了一些。“要不我们就沿着青石大堤行走,此处此刻最是热闹不过!”徐恕提议,王三娘欣然点头。
北方的龙舟竞渡的规模自然没法与江南水乡相提并论,洛水上的竞渡大赛持续了不过个把时辰便已全然落幕,不过唯一相同的则是竞渡者与看客们丝毫不减的参与热情。沿着青石大堤行走,余波荡漾的洛水风情尽入眼底。两岸槐柳花草、倩影俊貌倒映在逐渐平静的碧绿河水中,渐次清晰了起来。
二人且行且看,却始终未置一词,不知是陶醉在了明媚多姿的夏花甜香里,还是仅仅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尴尬沉默中。
也许自那日之后,懵懂的王三娘终于开始明悟了一些,再次看向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徐恕,忽然发现他似乎已不再是自己以往认知中的那个受了欺负却默不作声的柔弱男孩,也不再是被自己模糊了性别,可以无话不说、随意玩闹嬉戏一处的伙伴密友;他如今是个温文儒雅、风度翩翩的清俊少年,是个能够吸引无数女子目光、踌躇满志的颇有前途的男子。
而自己,再过些日子便要及笄了,这是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成人礼,阿娘说,自那日后,她便要待字闺中,再不能如以往般任性妄为。她望着徐恕那优雅挺拔的侧影发怔,眼里带着一抹怅然若失的哀伤,还有一丝惶惑不安的别扭。
不一样了,人一旦长大,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锦儿,今日进门时我见二郎神色匆忙,很是奇怪,问他却不说,他这是怎么了?”沉默终是被徐恕打破,他不太习惯此时王三娘不同以往的安静。
王三娘收回了所有莫名其妙的思绪,回道:“这几日阿娘在张罗着二兄的婚事,可二兄他心里……你也知道我这二兄向来不着调,他不耐每日被逼着看各种美人图,一逮到机会就往外赶,生怕被我阿娘捉回去!”说到此处,王三娘想起了王二郎这几日的囧样,不禁乐了起来。
徐恕跟着笑道:“二郎已至弱冠,是到了谈论婚事的年纪,却不知哪家的女子能入他的眼!”
“入他眼的,是个温柔素雅、才情曲艺皆通的美人儿!”王三娘意有所指的笑答。
徐恕听了有些摸不着头脑,奇道:“这么确定,你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两人正说话间,洛河上飘来几艘画舫。歌喉婉转,曲声幽幽。听这唱腔音色却是极耳熟的,王三娘转眸望去,只见其中一艘双层画舫最是气派,那歌声便于此处传来。再细看,靠着轩窗处,一个窈窕身影一双纤细素手,指尖勾抹着琵琶丝弦,却正是苏柳娘。
“那个美人儿来了!”王三娘望着那身影,对徐恕道。
徐恕亦望向那艘画舫,却一眼看到了郑瑞,他皱眉低声道:“怎么又是他!”
“你说什么?”王三娘疑惑的看了一眼徐恕,再次抬眼正好对上一双清亮的黑眸,心中一阵紧张悸动,却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愤怒,她慌乱的移开目光,假装不曾看见,可眼波流转间,却看到了一抹风姿绰约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