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六八章 三问定情(1 / 2)唐风锦瑟首页

蕙真微微一笑,如含笑玉兰,颇为赏心悦目,一对梨涡若隐若现,又平添了三分甜,让人望之失神。

徐恕耳根一红,赶忙将视线从那张如花笑靥上挪开,定了定神,作揖行了一礼,方才问出了疑惑,“道人怎知某远道而来?”

“吾观郎君这身量骨相,当来自中原腹地。”蕙真不紧不慢的笑答,“小道在此地设摊三载,围观者早已见怪不怪,唯有初来乍到,才会如郎君这般面带好奇、目露探究之色。”

方才分明见她全神在处理纷争,竟还有余力来观察他这个外来客,不愧是传闻中的奇女子,徐恕目露欣赏之色,正式自我介绍道:“在下徐恕,洛阳人士,初到贵宝地闻听道人轶事,方才好奇前来。”

蕙真颔首,却道:“天色不早了,小道要回观做晚课,郎君可明日再来。”

言罢,蕙真与徐恕施了一礼,便悠悠然入了玉清观。

徐恕望着那飘然而去的高挑背影,一时失神。

次日,徐恕依约前来。蕙真已经接了一桩生意,替一老妇人写诉状。

徐恕好奇之下,凑近一看,发现那蕙真不止写得一首好字,所写诉状也是条理清晰,入情入理,不亚于他这个法曹。

蕙真写完诉状后,见徐恕目不转睛的围观,调侃道:“君子,当非礼勿视。”

徐恕面颊一红,赶紧后退一步,拱手致歉,“失礼了。”

见他如此,蕙真噗嗤一乐,哪有半点责怪的意思。徐恕恍然抬眼,见那女冠眼中倒映着自己的狼狈,又浑身不自在了起来。

“郎君与小道有缘,小道破例替你解三卦,一日一问一卦,酬金随意,如何?”蕙真笑盈盈的问他,到让徐恕怔了一怔。

一旁陪同的友人提醒道,“她可从来不给人解卦,这等机会可遇不可求,还不赶紧应下!”

闻言,徐恕心中颇为诧异,不知自己哪里投了这女冠的缘,心下惊疑,嘴上只好先应下。

“郎君所询何事?”蕙真敛了笑容,一本正经的问道。

徐恕游学近一载,拜访了诸多名师益友,仍未找到心中答案,哪里会相信眼前这个年轻女冠能替他解什么惑。于是他拿方才诉状一事随口编了个问题,“方才那位老妇人诉告之事怕是难成,道人既懂律法,为何不如实相告?”

那位老妇人有一女方氏,嫁与同村男子高麻为妻两载。高麻好酒,醉后屡屡殴打方氏。某次,方氏不堪忍受家暴,突然暴起反抗,致使丈夫摔倒,后脑触地而亡,县令判方氏过失杀人,徒三年,这是按照唐律来判的,并无问题。

可蕙真却在诉状上提出判罚过重,要求县令改判。

蕙真不假思索道:“无论是这条律法,还是县令的判决,既不合情也不合理,自然得改。”

徐恕讶然,却不是惊讶她的言语,而是那种理所当然的态度。他蹙眉问道:“道人是方外人,不惧世俗。可修改律法之事,便是宰相都不能随意置喙,区区一个县令如何做得了主?道人写这样的诉状,却要那妇人白白奔波一场!”

听他言语中有责怪之意,蕙真反而正眼打量起了眼前这男子。

“方才那妇人问我,为何律法中,夫过失杀妻,可以没有任何惩罚,而她家女儿过失杀夫,却要判刑三年?她又问我,既然夫殴伤妻子,按律该挨鞭子,为何高麻屡屡殴妻却从未受过处罚?她还问我,她家女儿还有嗷嗷待哺的幼儿无人照看,若方氏入狱,这孩子又该如何自处?”

“这三问,小道答不上来,不知郎君有何高见?”蕙真挑眉反问。

这下子,徐恕也沉默了下来。

“既然你我都答不上来,索性让她去问一问县令,解一解心中疑惑,不好吗?”蕙真道。

知那老妇人心有不甘,所以她便助她知难而上,去讨一个公道?

徐恕双眼一亮,转瞬又暗淡了下来,他也曾奋起抗争,想为蒙冤者争一个公道,但结果又如何呢?

蕙真亦不再言语,随手取出一只签筒放在案上,里面有一把竹签。

蕙真抬手示意,“请吧。”

徐恕从不信鬼神,更不碰占卜之事,此刻骑虎难下,只好伸手从签筒里随意取了一支签子,心里别提多别扭了。

将签字掉转过来,上面写着四个字:事在人为。

徐恕心头一动,若有所思。

“一纸诉状自然无法撼动律法铁条,但是人可以。”蕙真道,“若人不知不公而忍受,不公也变成了公道;若人明知不公,心中自然不甘,不甘就会去争,人人抗争,便是民意,君王亦不能轻视。小道以为,‘有所为’,方能‘有所得’。”

见徐恕听得认真,蕙真笑问,“徐郎君,此签可为正解?”

徐恕这回是真正的惊讶了。蕙真用平平淡淡的口吻,却说出了最振奋人心的话语。胸中郁气忽然散了开去,豁然开朗,灵台清明。何为听君一言醍醐灌顶?这便是了!

“徐恕受教,多谢道人解惑!”徐恕恭敬作揖。

蕙真受了他这一礼,面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些。

徐恕心中还有诸多言语,还想与这位志同道合的女冠探讨一二。

蕙真却道:“今日一问一签已毕,郎君明日赶早。”

闻言,徐恕心中颇感怅然,但他没有强人所难的习惯,只好依言告辞。

第二日,徐恕辗转反侧一夜,天一亮便赶了过来,等了一个时辰,才看到蕙真从玉清观中出来。她一看到徐恕,颊上的梨涡便不自觉的深了几分。

“郎君今日所询何事?”蕙真整了整衣摆,两袖一展,趺坐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