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日子,南下也快了。
宋舟托着下巴,想起来。
狗呢?
她来晋南王府这么久,别说狗了,府里阴气森森连鸟都少。
正想着,来人说蔺浮庭要见她。
从宋舟的住处到蔺浮庭的住处只要绕过一条小路。
门半敞着,男子靠着椅子坐,面如冠玉的容貌因没在阴影中的一双眸子,带着几分阴鸷。面色仍然苍白,就一会儿不见,好像下颔的线条又削瘦不少。露出的一截脖子白皙修长,线条没入衣领。宋舟皱着眉想,就发了一场烧,怎么能虚弱成这样,连衣服也撑不起来。
蔺浮庭正好抬眼看过来,眸子墨润明亮,一扫阴鸷。
好能蒙骗人的假象,宋舟小声嘀咕。
“王爷。”
蔺浮庭眼皮半掀,眸子没什么情绪,极冷淡地打量了她两眼,脸色逐渐冷下来。
“可吓死我了。”还不等蔺浮庭眼睛眯起来,宋舟抿着嘴,看他,“王爷也太不懂照顾自己的身体了,连发烧都不知道吗?若不是我听见你忽然在说梦话,情绪激动,怕是要烧得不省人事了。”
她鼓着腮帮子忍不住絮絮叨叨,蔺浮庭一愣,眉弓稍皱,“说梦话?”
“是啊,我不是坐在床边嘛,就听见你说不许走之类的话。”宋舟歪着脑袋满眼好奇,“谁不许走啊?”
蔺浮庭的眸色沉了沉,语气极淡,“除了你,可还有人进来过?”
宋舟摇头,“没了。”
来的路上宋舟就盘算好了,既然烧得人都认不清,迷迷糊糊的,未必分得清现实和梦境,那就让蔺浮庭以为之前发生的事都是他烧糊涂的一场梦。让蔺浮庭知道他亲了她,指不定就恼羞成怒撕破脸了。
蔺浮庭盯着她,墨色瞳孔深不见底,脸上一贯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
宋舟被他盯得头皮发麻,脊背直冒寒气,藏在身后的手掐了一把指尖,给自己壮了壮胆,一副严肃又苦口婆心的样子,“王爷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才行,大夫也说了让你多多休息,不要操劳,还有这天,也不见得有多好,你穿这么点要不得……”
姑娘的声音脆亮,叽叽喳喳的,脸蛋一板,直掺进脑子里纷乱的思绪中。蔺浮庭按了按鼻梁,嫌她,“你很吵。”
“哦。”
宋舟皱了皱鼻子,不情不愿的,“那我闭嘴出去了。”
要不是为了惹蔺浮庭烦,好赶她出去,谁愿意在这儿装腔作势像是关心他关心得不得了。
小姑娘的背影一路正常地离开寝房,快要消失在视线中时,沉不住气,撒腿跑开,白色裙摆卷起新发的嫩芽。
“楚怀玉偷溜进来过。”蔺外对着宋舟离开的方向撇嘴,“恐怕是想找什么东西,趁着兄长发烧昏迷,宋舟便给她打掩护。对了兄长,没丢什么东西吧?宋舟那边,要不要略施小惩,也给她一点教训……”
蔺浮庭余光瞥他,“你也很吵。”
啰嗦的蔺外迅速噤声。
蔺浮庭垂眼,目光落在地上,屋里只有蔺外,站在一侧,谁也没看见他的表情,有些疑惑,又有些自己都不懂的情绪。
当时对外界的感知薄弱了许多,但后来想起,他还是记得自己是把宋舟错认了。奇怪的是,宋舟当时既不是奋力挣开他,也不是趁机奉迎讨好他,好像并不在乎他对她的行为。
而且……安抚他的方法,很熟悉,所以他才会一直把她认错。
宋舟的很多细节都像她,可那些只有他和她知道,宋舟又是从何得知。
“蔺外,再去查查宋舟的底细。”蔺浮庭道。
蔺外讶异,“还查?宋家入土五六十年的老爷子有过多少小妾都查出来了,还能再查些什么?就一个心思不正的小姑娘,怎么查也查不出天了吧。”
蔺浮庭声音一冷,“让你去就去。”
蔺外满腹疑惑,之前除了宋舟和楚家的联系没查清楚,宋家这位庶小姐读过什么书交过什么朋友,就连身上受过几处伤都查得一清二楚了,兄长还想了解什么。
***
晋南王府很大,就连宋舟误闯的那座满是坟堆的西院都离西跨院有很长一段距离,西院又偏,估计这也是西跨院里那些姑娘到现在也没发现坟堆的原因。
宋舟到晋南王府有一阵,除了夜晚分不清方向,闷头乱转了许久误闯西院以外,也就只在蔺浮庭的院子附近转悠。楚家三兄妹到来后,也就多了一个地方能去。
宋舟溜溜达达,停在石子路上,仰头看着四处的树。晋南王府的景色说不上雅致,更像是单调。树也只有几类,草也只有几种,看起来乏味,也不好区别方向。
再走几步路,不远处就是池塘。池塘不小,水很清澈,隆冬过后的水依旧冷得刺骨。池塘周围有去年没冻死的几根杂草,颜色枯黄,还倔强地立在石缝当中,和新长出的嫩芽争高踩低。
宋舟在原地沉吟,思考整座宅子里哪里会有一个坑能让狗摔进去,又是哪天才会有只狗摔进去。
时间尚是清晨,池上雾不散,寒烟笼着。隔着模糊的晨雾,隐隐约约见一个清隽修长的身影朝她走来。
她对宅子不熟,也不是聪明会识路的人,那就找个聪明能帮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