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对上那双狭长、深沉的黑眸,小虞颤动着眼睫,目光有些恍惚。
她不知道有多久,她没有这样近距离地同桓望殊对视了,她甚至都有些想不起来,上回她同他这样对视是在什么时候了。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即便是在温柔缱绻的床笫之间,她同他,也没有这样安静、持续的对视了。
可从前,她其实是很喜欢凝视他的眼睛的。
除开其间蕴含着的威严与淡漠疏离,桓望殊其实有一双极好看的眼睛。
凤眼清亮狭长,眼尾微微向上弯起,眸中深邃幽黑,沉沉不见底,仿佛包罗万象,容纳着寰宇乾坤。
又仿佛凝聚着一条璀璨的星河,万千星辰泛着清冷的亮光,汇聚成一道深慎肃穆的威仪。
那威仪虽不至凌厉,却依旧令人心生敬畏,正如他给人的感觉一般,只可远观敬仰,不敢唐突造次。
可也是这样一双眼眸,当它微微垂落,静静地凝视一个人的时候,不消片刻,那个人便会溺进去,心甘情愿地在那条星河中沉沦。
小虞怔怔地仰着头,目光所触,尽是桓望殊意味不明的视线。
她静静地凝视着眼前那双清亮深邃的黑眸,顷刻间,心中的所有想法全都消散了,只留下一片空空无也的洁白,和忘记一切的茫然。
直到那么一个瞬间,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
桓望殊并不想放她离开,也不愿意同她解契,或许是因为他其实是在意她的,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十九年的相伴,道侣一场,他对她,终究还是有情的。
随着这个念头悄然出现在脑海中,小虞的胸腔中情不自禁地涌现出一股暖流,心间亦泛起了汩汩的暖泡。
她怔怔地看着桓望殊,抬手放至心口,感受着其中的些许暖意,而后,轻轻地咬了咬下唇,踟躇地说道:“桓望殊……”
若他极力挽留,同她坦言他心中的情分,她也并不是非走不可……
心尖正闪过这个念头,下一瞬,小虞忽然颤了颤眼睫,目光不知觉地下移,落到了身前那张金丝楠木长几案的案面上。
须臾之前,这张长几案的案角上还放着一卷画轴。
轴中画卷上绘着那个和她生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红衣佳人。
那副画像是桓望殊亲手所绘,那卷画轴亦是他视若珍宝地亲手收好。
她在想什么?
不过是一个差强人意的替代品,也配妄想去获得他的真情吗?
事已至此,她却还要这样自欺欺人吗?
小虞恍恍惚惚地摇了摇头,在心中自嘲地一哂,她紧咬下唇,用力地闭上双眼。
胸腔中泛漾着的热意已然滞塞,顷刻间冷下来,凝结成一根根冰棱,刺入她的心脏,激起一阵剧烈的疼痛,令她呼吸骤停,几近窒息。
见她不再坚持同他对视,桓望殊缓缓站起身,绕过金丝楠木长几案,缓步走到小虞的身前。
方才在她发怔的时候,他已经捏个诀,为掌中的暖玉璧更换了一条新的系带。
如今,他虚虚握着那块浮雕日月星辰纹蓝田暖玉璧,微微俯下身,缓缓伸出手,轻轻地捏住小虞衣裙上的系带,抬指将玉璧挂回到她的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