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来的时候姜家还是入眠的模样,侯雪加快了脚步。
雨还是未停。
侯雪的衬衫总是扣到最上排,但此刻冷飕飕的风还是能往她衣衫中钻。
因人过于消瘦,即便型号刚好的衬衫也松松垮垮,称不上合身,平常靠着骨架撑着,不大明显,但这会儿风不停歇地刮过,轮廓尽显。
侯雪浑身冰冷,但头脑却异常清醒。
她很久没这么冷过,从她离开那间屋子开始。
上楼梯的脚步很轻,像踩棉花似的,带着些恍惚,浴室花洒里淌出的水滚烫,浇在侯雪冰凉皮肤上蒸腾出股股水汽。
睡梦中如往常般空洞一片,只是在破碎灵魂的起起伏伏中,第一次有不知源头的温热一直从手掌处传来,让时间变得不再过于干涩。
……
姜晴觉睡得不错,就算入夜后雨声愈来愈大,也没打扰到姜二小姐的优质睡眠。
她今早伸个腰都舒服得很,只想快些下楼,开始崭新的一天。
而等待她的却是心念的人明显不正常的状态。
“你怎么了……”姜晴面色担忧地走上前,把左手放在侯雪的额头上,右手放在自己的,感受两者间温度的差距,“怎么这么烫?”
额上是异常的热度,掺杂着些细小的冷汗,贴在姜晴的掌心。
侯雪拿着叉子的手有些发抖,额上是熟悉的触感,她这才醒悟过来昨晚梦中是谁。
她抬眼能看见继姐嫣红的唇,微微张着,似乎在对她小声说着什么。
为什么能发现得这么快?很在意吗?
姜晴的唇形很好看,是那种嘴角总是微微向上翘起的微笑唇。
她笑时会分外动人,明明长得那么有攻击性,却意外一笑就会柔化掉那些锐利,像是收起爪子,只剩柔软肉垫后来寻求亲昵的小猫一样。
“是昨天吹风吹的?就那么会儿时间……不该让你穿那么少的……”姜晴还在发问,但浑身泛红的侯雪已经不大能听清了。
侯雪在想,姜晴总是对她示好,那如果现在她吻上眼前的唇,会不会也有可能得到回应呢?
不,怎么会。
性格再温顺的人也不可能忍受对其本身的觊觎。
“没关系。”侯雪推开姜晴,“快迟到了。”
头脑好像被烧得犯起蠢,一些逾矩的念头都疯了似的冒出来,她不能再触碰眼前的人。
什么东西就要呼之欲出,她清楚那是什么,但却无法允许其生根发芽,一心只想扼杀,或是就此掩埋。
姜晴忽然被推开还有些发懵,她沉默半天,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但视线未从侯雪身上移开。
她看着侯雪垂得很低的眼睑,拿不稳刀叉的手,不再做出伪装的面容,脆弱得不堪一击。
女主身子骨这么病弱是姜晴没想到的。
原文里似乎也没写过几次侯雪生病的情节,姜晴仔细一回想好像就只描写过一次。
淋雨?好像是为一个项目被刁难淋了一次,拿下后回去就发烧了。
公寓很大,却没生气,侯雪一个人留不下什么生活痕迹。没有信任的人,即便生病也只能独自硬抗。
侯雪说过她怕冷。
姜晴忽然没了胃口,她放下刀叉,尽量用随意且平静的声音说:“你今天不用去上课了。”
……
侯雪被强制带上了床,她浑身软得不行,抗拒做得都像欲擒故纵。
姜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大概她也有些神志不清。
这是姜晴第一次进侯雪的房间,刚穿过来的时候她站在门口瞅过两眼,当时侯雪还对她充满戒备,不准许她进入这里。
这个房间就如姜晴想象中的那般干净整洁,严格遵守着什么规定,每个物品都在它应当在的位置,不存在一丝偏差。
严密地像是经过计算,透露着苛刻的压迫味道。
姜晴拉过凳子坐到侯雪床前时都有些罪恶感,像是破坏了什么精美的艺术品。
“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做什么?”姜晴扯扯侯雪的被角,见侯雪没动作,又把声音放柔了些,像哄小孩儿,“乖,会闷坏的。”
“我热。”侯雪半天憋出两个字,“但又冷。”
姜晴眨眨眼,接过佣人拿来的测温器,手上动作没停,嘴上继续吩咐佣人:“拿张空调被来。”
她拉出侯雪的手,将测温器对着手腕按了一下。
39.5℃。
姜晴用手去探侯雪的额头,温度烫得吓人。
“就这个度数你还想去上课?昨天怕冷还穿那么少?”姜晴有些恼了,越想昨天越气,也有些后悔。
发烧挺折磨人,而且侯雪的体温已经往40℃飙,估计这会儿脑子都被烧懵着。
“抱歉。”侯雪看着姜晴,眼神有些迷离,“我可以照顾自己,你先去上课。”
“我没心思上课。”姜晴说,“如果你能照顾好自己,现在就不会在这躺着。”
侯雪不再言语。
她没什么能再继续反驳,况且她本就想让姜晴留下,这有些难以启齿,甚至不太敢去想。
记忆里没人对侯雪这么好过。
她的至亲是对方的敌人,侯雪作为他们交合的证据根本不被授予爱意。
他们都狠她。
曹芬兰憎恶侯雪的到来无法挽回这残破的婚姻,侯敬军厌恶侯雪的到来多增加了一张吃饭的嘴。
就算她生病只会想着——如果就这么死掉也可以。
侯雪的头很疼,她浑身滚烫,觉得自己已经被点燃,由内往外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