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尚书府,其实在府里头,崔蓁蓁就没读过什么高雅的诗书。
府里启蒙的时候嫡庶有别,请的师父都不一样,之后,她的时间大半都用来读《女则》、《女戒》之类的书籍了。
看着镜子里的人,崔蓁蓁愣神许久,她不会吟诗作对,不会写诗词歌赋,她看了许久,才发自内心的吐出两个字——好看。好看这个词下限不高,上限却不封顶。
镜子里的人影清晰,她的发梢都还有些湿润,脸上带着点被水雾蒸腾出来的粉潮,她懒散的看着镜子,眼波似秋水微漾。
有几缕发丝粘在了她的嘴边,黑的分明,白的,粉的,触目惊心,她用手指随便的将发丝撩到耳后,便半眯着眼倚在了手臂上,随手捏起了搁置在桌上的珊瑚珠子串。
崔蓁蓁的目光第一次没有落在这难得一见的宝贝上,满心满眼都是刚刚镜子里的惊鸿一瞥。
崔尚书身居高位,身边从来都不缺人,有名分的,没名分的,莺莺燕燕的一堆人。
崔蓁蓁记得那个最得宠的云姨娘,那已经是人间难得的绝色了,逝世时,崔蓁蓁甚至都亲眼见她爹哭过,如今与眼前的人相比,却是差得多。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人,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崔蓁蓁这一瞬间甚至想着自己是不是落在了哪个精怪的世界里。
“陈姑娘,陈姑娘。”一旁的婢女小声的唤了几声。
陈莺莺回过头,那婢女上前一小步,先是不自觉的舔了舔唇之后,之后不敢看人了,只低下头,:“小厨房那边差人来问了,您今晚可有想用的东西,柴师傅说底下新进了些从莲花坞运来的银边鱼,因着您上次尝过说味道不错,这几日特意给您预备着呢,您可要赏脸尝一尝?”
陈莺莺直起身子,将手里的珊瑚珠子随意撂开了,她回神,想了想今日下午,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她身边,只是那感觉快的像是她的错觉,刚刚她一人静坐,也无事发生,便只当是自己累的晃神了,这会子身子乏困,她懒得待在这,免得今夜又不得安枕。
“行了,不忙张罗,寻几个人送我回府。”她这话说的像是带出几分笑意,一双含情眼里的碎光微微漾了漾,朱唇后的贝齿若隐若现,那婢女神思都拢不住,只先在嘴里应着。
崔蓁蓁到时听得清清楚楚,刚刚镜子里瞧得时候,崔蓁蓁就将这身子的主人瞧得清楚,约莫是十六七岁的样子,这样的年纪,应该是嫁人了,且她刚刚还睡在这,怎么一眨眼,就要回府了呢?
被扶着进软轿的时候,崔蓁蓁就没出息的被里头的软卧舒适的触感俘获,轿子外头走的是稳稳当当,半点颠晃的感觉也无,身子的主人闭着眼休憩,崔蓁蓁也眼前一黑。
轿子内一时静谧了下来,今日的所见所闻,很是让崔蓁蓁有些目不暇接,她几乎没出过崔府,来来回回也只在自己那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活动,书也读的不多,所以眼界着实不宽,心里头又爱尖酸的嫉妒嫡姐。
只是孤身一人,像个孤魂野鬼一样跟着旁人,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和这身子的主人说话,又贪恋这享受,再过几日,再过几日,等她在见识见识这人间的富贵,便想着法子离开,最好走之前在找找柳氏报复,往死里吓唬吓唬她那便宜爹,也就值当了。
“陈姑娘,陈府到了。”
有小丫鬟上前小心的揭起帘子,准备掺着陈莺莺换了小轿从角门入内,谁料一看角门,陈莺莺脸色就沉了沉,她伸手一甩帘子,坐在轿子里面不吭气了。
身后跟着来的丫鬟见状心里就是一咯噔,往日里送陈姑娘回来,十有八九都是顺利的,可赶上陈姑娘心气不顺,那就闹得十分不好看。
陈府内
陈张氏的奶嬷嬷一边张罗着饭菜,一边看着自家夫人,等厨房的管事都出去后,奶嬷嬷犹豫着上前劝解自家夫人,:“夫人,一会六小姐回来,您好歹脸上有些笑意,不然”
“不然,不然什么?!”陈张氏拿着帕子压在心口,眼睛一瞪,咬牙切齿的喝骂道,:“一大家子都等着她来才用饭,小娼妇出去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回来我们这些人还要给她陪脸色不成?”
“夫人,夫人。”奶嬷嬷只恨不得掩住自己夫人的口,她从窗户外往外头看了看,见四周无人,刚刚被打发出去的婢女也不在,心里头总算氏松了口气,她转身看向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沉的陈张氏,:“哎呦我的好夫人,这些话您可万万不能再说了,奴婢知道您心里头委屈,可这府里头如今。”
见自家夫人不说话,奶嬷嬷缓了缓口气,:“您身份贵重,怎么和那起子以色事人的小玩意计较,六姐儿不算什么,可她背后的人才是通天的贵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贵人喜欢的东西,哪怕是条狗,您不也得给几分薄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