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早晨九点。　　　　慕暖撑着手臂，半直起身来。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丝质的吊带睡裙在她的肩侧滑下去半边。慕暖仰着脖子，白皙圆润的侧肩露在被外。微垂着眼睛，抬着手腕，她顺手拿过桌子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接通了这通吵醒她梦境的电话。　　　　“慕暖，这次漫画连载的新题材，你确定了没有？主编这里催得紧，你要是不定的话，我这期手里的名额估计就给别人了。”　　　　听筒对面女人的声音焦躁。　　听起来确实是时间赶紧，容不得她再这么拖下去。　　　　慕暖闭着眼睛，放下手看了眼手机备注，屏幕上面的四个字白字明显万分。　　　　编辑涂九。　　　　她画稿的债主。　　　　慕暖皱眉，略微头疼的把额前的头发撩向后侧，手指插入发丝，顿在这个动作没有动。她困到又眯起了眸子，声音隐隐带着沙哑：“我凌晨四点才睡，这就是你大早上电话找我的理由？”　　　　“我的小祖宗——你看你之前说好什么什么交我稿子的？这都过去五天了，真拖不了了。”涂九那边叹了口气，“你的粉丝可都眼巴巴的等着你的新作呢！这都休息快一个月了，也能确定新题材了吧。”　　　　涂九说得没错。　　　　距离她上一本漫画连载，至今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漫画行业如今竞争激烈，如果不是什么名气大的作者，怕是半个月没有什么作品，就能被人忘却的一干二净。　　　　慕暖无疑是幸运的——她从大学里开始接触漫画这一块，到如今刚好四年。　　四年的时间里，她从一个名不经传的小透明，开始变成了整个漫画杂志的明星画手。这和她的努力密不可分，同时也不得不承认，有个人运势的成分所在。　　　　她掀开被角，蹭着床沿，慢吞吞的挪下了床。　　　　垫着脚尖，慕暖低头找到了鞋子，踩着毛茸茸的拖鞋，从卧室慢慢的走到了画室。拧开门，里面宛若一个新的天地。　　一排排贴着墙壁的书架，靠窗的位置有桌子，旁边散落着不少废纸团。　　另一边的桌子上还架着拷图板之类的东西。　　　　她轻声说了一句“你等等”，随后走到桌子旁边，抬手把手机放在了一边，点开了扩音。　　　　涂九被她这一句等等弄得莫名其妙，却也只能耐心的催着：“怎么了？你真的定好下一本的题材了？是什么？”　　　　“嗯。”慕暖低头应了一声，翻找着桌面。　　　　她伸手打开上面的灯，暖色的光线一下子倾洒下来，落在她的眼睫和眉梢。她把压在纸上的pad拿起来，一张张的翻过桌子上面废掉的线稿。终于在最下面，找到了一张空白的纸。　　　　纸的背面写了三个字。　　　　慕暖看着三个字，若有所思的勾起唇角，喊了一声对面人的名字。　　　　“涂九。”　　　　“嗯？”　　　　“我记得……你们杂志部是不是昼星娱乐分出去的一部分？”　　　　涂九那边沉思了半响：“对。公司本身属于娱乐属性的公司，只是后来做杂志火了，所以就单独分出去了。现在总负责人还是昼星娱乐的。不过，你问这个干嘛？”　　　　那就好办了。　　　　慕暖拨过一旁的椅子，转了个方向，舒舒服服的躺了下来，手里依旧捏着那张纸，只是语气隐约欢快了不少：“你能帮我弄到一张门禁卡吗？——能进练习室的那种。”　　　　涂九的声音严肃了不少：“你要昼星娱乐的门禁卡？”　　听筒对面的人沉默了一阵子，紧接着想起来什么似的，追问了一句。　　　　“你的题材定的是——”　　　　“练习生。”　　　　慕暖弯起唇角，轻快而确认的念下那三个字，随后把手里的纸撇向一旁，交叠起双腿：“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我进去取材，体验一下做练习生的日子。应该用不了多久，最迟十五天，我连门禁卡带第一期草稿，一起给你。”　　　　她的眼底闪烁着光芒，抬着手臂遮住头顶的光线，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对这部作品的势在必得。　　　　涂九只迟疑了一会儿，随后想起这姑娘灵感充沛没日没夜赶稿的时候确实能按时交稿，便答应道：“行。我等会儿帮你和负责人问问，要是能办下来，下午我就直接去你家拿给你。”　　　　“好。”　　　　她轻轻应下声，随后挂断了电话。　　　　房间内重新陷入寂静。　　　　慕暖叹了口气，慢吞吞的抓着手机，再次回到房间。　　　　困还是依旧困着，被涂九这么一吵，她也睡不着了。所幸也就起床，洗漱一番，之后再美美地敷个面膜。　　　　.　　　　临近下午三点，门口响起了按铃声。　　　　慕暖放下放腿上的笔电，抱着一袋原味薯片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门外果然是涂九。　　　　对方裹得极为厚实，手里抱着文件夹，哈着气，搓了搓手指：“除了你想要的门禁卡，其他资料都在这里了。啊，外面可真冷。冻得我手都要掉了。”　　　　慕暖瞥着眼看向涂九，从鞋架上拉下一双拖鞋，扔在玄关处。　　　　她抱着手臂，斜靠在墙上，对着涂九伸出一只手来：“卡呢？”　　　　涂九换好鞋子刚想往里面走，结果就瞧见小姑娘拦着她的路，摆明就是没有门禁卡就不让她进的架势。　　　　单手搭在另一只手臂上，身上穿着毛绒绒的居家服，露出纤细的手腕来。也不知道是屋子里开了暖气还是什么，瞧见慕暖这打扮，居然生出几分暖意来。　　　　涂九换了个姿势抱着文件，试图从旁边绕过去。　　　　慕暖依旧不依不饶的盯着她，倒是摊开在那儿的手掌心愈来愈有向上的趋势——这不，都快戳到她的鼻尖了。　　　　涂九认命地叹了口气，单手从口袋里掏出白色的门禁卡来，放在了她的手心，摇头叹息道：“算了算了，谁让我是你编辑呢。这行也不容易，我得随时随地盯着你好好画画按时交稿子。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像隔壁编辑手下的画手一样，不用我催就好了。”　　　　“这怎么能比。”　　慕暖捏着那张卡片，细细打量了一番，满意的收进外套的口袋里。“毕竟我上一本卖了一百七十万册。那个画手呢？听说没过五十万吧。”　　　　她轻飘飘的落下一句话，堵得涂九哑口无言。　　　　慕暖的画画能力着实无话可说，这一点，涂九没有任何异议。　　　　唯一欣慰的，便是她的才华足够撑得起她这份骄傲。　　这也是自己当时愿意接手慕暖，欣赏她的地方。　　　　涂九微微一笑，毫不拘谨的在沙发上坐下来，摊开文件夹，一页页的给她拆分下来，用便利贴标记好。　　　　慕暖给她倒了杯水，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随口问了一句：“公司练习室晚上还会有人在吗？”　　　　涂九抬眼看她：“你指多晚？”　　　　她的手指在下颚处点了点，有些纠结而犯难的说出了一个不太确定的时间：“□□点的样子？”　　　　慕暖对练习生这一块，接触不算多。自然也就不知道他们任何一个日常课程和练习模式。　　同样的，这也便是她需要去昼星娱乐取材的一个主要原因。　　　　听得再多，永远不如自己亲眼所见。　　　　这是慕暖一直信奉的条例。　　　　涂九垂下头，从侧面看了眼便利贴的位置，松开手，抚平上面的褶皱，对着她摇了摇头。　　“我对这个职位也了解的不详细，倒是听别人提过做练习生不容易。如果你想那个点去看看的话，我建议你还是别碰那个运气——外面天这么冷，你出门不容易，他们也都不容易。谁会在大冷天的时候谁自己找事做，不是所有人都会那么勤奋，每天只留五分钟的时间给自己吃饭的。”　　　　慕暖一直看着纸页的右下角扬起的卷褶，听到涂九这番话，垂下眼眸点了点头。　　　　涂九的意思没错。　　　　她这大冷天出门到公司，可能会白跑一趟。　　　　可越是不可能，她愈想去试试。　　　　慕暖伸出手，抚平了纸张下的卷起，抿了抿唇。　　　　.　　　　两个人简单的吃了个晚餐。　　　　目送着涂九走出门外，慕暖回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七点半。　　时间刚好。　　　　选了一件最暖和的外套，戴上帽子，裹起围巾。慕暖伸手从旁边和盒子里抽了张一次性口罩，蒙住了半个脸。　　　　勾起挂在玄关处的钥匙，她回头看了眼整个房间，再三确认了一遍自己没有遗漏忘拿的东西，拉好外套的拉链出了门。　　　　从家到公司不是很远，开车也就二十分钟的样子。　　　　房子原本的地段就是靠公司拿到的，慕暖当时直接买下了这层，打通了一层的两个隔墙。所以对门的那家也是她的。　　　　慕暖的手指搭在方向盘处，一个转弯，踩着刹车停在了楼下的停车场。　　　　涂九说得一点都没错，公司里的灯这时候几乎全灭了。　　　　她单手解下安全带，拿起手机和钥匙下了车。走入了这栋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大楼。　　　　昼星娱乐。　　　　昼星是业内行业数一数二的娱乐公司，早早的就引进了H国的练习生模式，使得公司培育资源丰富。同时，练习生之间的竞争也相当激烈。所有人都在渴望出道的那一天，却也有人苦练八年、十年，依旧出不了道。　　　　慕暖握着卡，进入了旁边的自动门。刷完卡后，按下了向下的电梯。　　　　练习室位于公司的地下负一层，平日里就只有练习生会去那里，是一个完全与上面隔开来的地带。　　　　她收好卡，重新放回背包里。　　　　眼前是个长廊，都亮着灯。练习室分布在两侧，门都虚掩着。　　门内隐隐传来脚步声。　　　　看来是有人的。　　她微微舒了口气，垂下的手指收拢起来，又再次放松。一番犹豫后果，并拢手指，轻轻推开了门。　　　　入眼便是大面的镜子，练习室内的光线充足，旁边桌子上放着衣服和矿泉水。　　　　慕暖在门口处停了下来，找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　　　　练习室内，只有一个人。　　　　对方腿上绑着沙袋，对着镜子，反复练习着舞台的基础动作，鞋子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口中喃喃地数着节拍，对着镜子找着最适合自己的角度。　　　　下一秒，他毫无征兆地转过身来，眼神轻轻往这边一瞥。　　　　慕暖裹得极其严实。　　这会儿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来。　　　　她伸手触向自己的围巾，和他的视线在半空中相对。　　　　一秒。两秒。三秒。　　　　待看清对方脸庞的那一刻，慕暖倏地一下睁大了眼睛，口中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啊。”　　　　这个人。　　　　她是有印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