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死去的同伴们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奢比尸惊风几个妖怪坐在远处,还没从陆吾的死里缓过劲来。就是小狐狸,都有些病恹恹的,没有赖着姬正。
毕竟,谁喜欢失去呢?
姬正和雨欣坐在蓝青旁边,他总算是安静下来了。双手抱着膝盖,哭红的双眼怔怔地看着地面。
“救我,你图什么?”蓝青问。
姬正回道:“不许妖族残害人族,这是天道师的道义。”
“那你为什么又与妖怪同行?”
“因为这是天道师的愿望啊。”
姬正伸出一只手指,从指尖挤出火焰,落到地上,为他们在这黑夜中取暖照明。
他坚定道:“天道师的志向,从来都不是为了保护人族。而是打造一个三族都能和谐共存的世界。”
蓝青扭过头看着姬正,有些愕然。
姬正很满意。看样子耳朵终于把话传进大脑里了,而不是和以前那样,把那些说保护他的话从另一只耳朵放出去。
也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听不懂的话,这不挺好?
他继续说道“朋友,仇恨与杀戮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办法。无论是俯视众生的神,还是强大的妖,亦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其实都像是兄弟一般,是造物主的子嗣。没有必要你死我活,只有和平共处,才是给了我们生命的造物主所希望见到的。”
“造物主……”蓝青呢喃道:“上天,真的是这么想的?”
“谁知道呢。”姬正轻笑着。
“但我的祖先当年确实是如此祈愿,然后获得的力量。”
蓝青不傻,能听懂姬正的言下之意。假如不是认可,那上天为什么把力量借给弱小的人?
“所以你要做光?照破黑暗?”
“不。”
姬正看着眼前不断升腾的火焰,慢慢道。
“我是火,点燃世界。”
假如那个曾经告诉他,要他做太阳的男人听见这句话,一定会很开心。
坐在很远的阴川司马伸出宽厚的手掌,轻轻掐灭已经烧到尽头的香烟,这是最后一根了。
倾城缓缓走来,将一只包在宽大树叶里的烤兔扔到蓝青面前。
“记住我主人的恩情。”
新生的内脏空荡荡的,最需要补充营养,所以姬正让倾城捉来兔子烤熟给蓝青吃。
蓝青看着眼下的兔子,肚子已经很不争气的发出咕咕响声。
犹豫了很久,他还是说了一声谢谢。
“谢谢……”
撕下一条兔腿,放到眼前,烤肉的香味扑鼻而来。
蓝青直接张嘴,大口从兔腿上咬下鲜嫩的兔肉。
好吃,真好吃,食物在嘴里咀嚼的感觉,真充实。
他开始狼吞虎咽,很快将一条兔腿啃食干净,然后再撕下另一条兔腿。
“慢点。”
雨欣说着,轻轻招手,从远方招来一片大树叶,然后有清风裹挟水流从天落到树叶卷成的杯子里。
姬正有些吃惊,道:“你……这么快就学会用这些力量了?”
“嗯。”雨欣轻轻点头,一边将水递给蓝青,一边说:“我一直咋想,假如我是风的话,那就能够随意掌控风,再用风做我想做的事。”
姬正无奈地按着额头。好随意啊,就跟他一样。
然后蓝青不知怎的,忽然扔下烤肉,呕吐起来。
“怎么了,蓝青”雨欣忙站起来,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呕……
刚刚吃下了什么,现在又全部都吐了出来。蓝青双手托在地上,看着眼前那破碎稀烂的肉,身体不断的颤抖。
他想到了自己的四肢和内脏,被它们残忍吞食时的场景。他吃那烤肉的时候,就好像在抱着自己的肢体咀嚼。
那些妖怪贪婪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回响,骨头在他们嘴里咬碎的声音绵绵不绝。
他怎么还能吃得下这些东西!蓝青一把将剩下的烤肉推开,倒在地上,除了恐慌,还是恐慌。
“有些没想到。”姬正挠了挠头,他见过这场景,因为心中的恐惧依然存在,所以下意识地就带入了吧。估计很长一天时间里蓝青的食欲都很成问题。
“抱歉了,我没想到把你带来会发生这么的苦难,让你留下了难以消除的恐惧,是我的失责。”
所以姬正打算,等过几天,从冥墟赶来的支援部队到来之后,找妖怪护送蓝青回冥墟。因为他们接下来,会越来越接近妖族疆土,遇到的危险只会更多更大。这些对他来说,太危险了。
第二天,虽然安葬了死去的同伴们,可是死去的祖先也需要哀悼。
他让所有妖怪退到沉尸地以外,一个人站在中央。
死去的尸骨经过昨天的清理,上面的尸块已经没了,只是还有淡淡的血迹,让无尽白骨看起来有妖异。
姬正轻轻将手按在白骨之上,神色庄严,道:“人族的祖先,万年已过,枉死的灵魂,现在是你们得到解放的时候了……”
远方,雨欣与南宫羽一样,神色肃穆,无比庄严。
也有妖怪,随着姬正的话语默默低头。是当年的参与者如今在为自己的罪行忏悔。
蓝青看着他们,心里也会产生一种:原来他们也会认错,这样的感觉。
“苦痛、憎恶、愤怒、屈辱,束缚你们破碎的灵魂已经一万年,现在,该从这无数年的痛苦中解放了,回归造物主的怀抱吧……”
希望你们能够安息,我们罪恶的灵魂以死是不能偿还罪孽的,所以只能和那位大人站在一样的道路上,才能些许减少自己的罪行。曾经的刽子手在心中祈愿。
然而总有人来搅场。
异变突起,茫茫白骨忽然异动,好像一名沉睡的古老生命醒来一般。
无尽的白骨在颤动,然后……沸腾!
茫茫白骨宛如波涛一般忽然汹涌,将姬正直接卷上高天。
“滚出来!”
姬正一声爆喝,直接从阳光中抽出剑,投向空中的某个角落。
叮!是金铁交击的声音。
“哼哈哈哈哈……真亏你能看见呢……天道师!”
灰白的身影突兀地从虚空中显现,拉出一条长长的弧线,撞向姬正。
又是一声炸响,姬正倒飞,而那灰光则直接掉落下去,在白骨之海掀起一阵浪花。
“这枯萎的骨骸,我收下了!”
森寒之音从白骨堆中吐出。
有妖怪面容惊恐,这家伙他们认识,绝不是什么小有名气来形容的妖怪,而是……曾经侍奉那位逆君的先锋大将之一!
“将阴……!”
面色铁青的姬正从口中吐出来者的名字。
充满怒火的眼里,倒映出的是那无尽白骨的苏醒,一颗巨大的头颅从白骨地里冲出来,然后是脖颈、身躯,所有的白骨向它汇聚,那巨大的身影不断升高,甚至连太阳的光线都被笼罩。
那是何等巨大的一个怪物!
它双眼中亮起猩红的光芒,一只比房屋还大的手掌高高抬起,然后轰然砸落!
“父亲!”
“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