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凌起初的表情有些僵硬,他的双眼同时慢慢朝汐嬢嬢脸上平移,那表情极其滑稽。当看到汐嬢嬢也在看他时,立马羞的满脸通红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苍天呀!求您收走这个妖孽吧!!!”罗凌此刻是真恨不得找个墙角钻进去。
他还是不够了解我,为了让他尽早适应我这个当老板与手下员工的正常沟通模式,十分有必要提前给他好好上一课。
“呵呵……哈哈……”汐嬢嬢这一笑,既有江南小女人的娇羞,又有我们西北女人的不拘小节。
她走上前来,拽下罗凌捂脸的手,看着他那张大红苹果脸,道:“嗯,倒也是个咱西北的俊娃子。”
罗凌常年跟着他爹在黄河上跑船,不但生得健壮,而且拥有大多数女人都无法抵御的古铜色皮肤,从小就是班上女孩们议论的焦点人物,这幅皮囊绝对没的说。
乔汐微微欠身一福笑道:“汐谢过这位小罗先生的垂爱,但汐嬢嬢我今年已然是三十有九,不知小罗先生年方几何呀?”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尤其是这些跟旧江湖沾边的老一辈儿女子们,看看我娘,我前一阵子觉着我娘已经够逆生长的了。直到我遇见那图鲁他娘白素,这么说吧,那图鲁是从不跟他娘一起逛街的,因为他从小是个妈宝男,所以白素走到哪都喜欢挽着儿子的手,在外人眼中,这就活脱脱是一对恩爱的同龄小情侣。
再看看乔大小姐,三十九?
毫不夸张的说,就算是那些女明星,什么四大花旦,什么四小花……比是可以比一比的,前提下是她们得化妆,还得带滤镜。
眼前的汐嬢嬢站在我俩面前,分明就是素颜示人,而且我看的出来,她从里到外是纯天然的,一刀没整过。
好在,尴尬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多久,内宅门被人从里边推开了,两个老头一前一后从里边走了出来。
打头那个,个子挺高,一身的北方少数民族兽皮袄子,腰间还挂着一面兽皮大鼓。
他身后那位手中拄着个盲杖,满头银发,背还有些驼,一边走一边还用手里的盲杖哒哒哒地敲击着地面。
“老吉,乔大善人这病你这个神调门传人治起来应该是手拿把掐吧?”马瞎子翻着白眼仁冷声道。
吉新征:“盲仙切莫给我戴这顶高帽子,你我都是明白人,何必在这儿装糊涂呢?”
二人说话的功夫已经走到了会客厅里。
“吉爷爷?好久不见,您身子骨是越来越硬实了。”我冲上去抱住了老萨满的肩膀亲切地问候。
吉新征给我感觉是个不一样的江湖人,也许是人家已经到了这个高度了,做人也就洒脱了,不喜欢藏着掖着。而且听娘说,很早的时候,他老家也是兴安岭,跟我太姥爷是多年的酒友,所以对我,向来不藏什么私心。
“哎哟喂,瞧瞧,瞧瞧,这是谁呀?哈哈哈……老头子我想不到还能在这青木川见到你,我就说嘛,汐儿还请什么名医呀,直接去热泽同德堂把你绑来多省事,哈哈……”老萨满搂着我的肩膀爽朗地笑着。
马瞎子嘴角微微上翘,冷哼一声,也没搭理我,直接迈步朝屋外走去。
汐嬢嬢大喜,道:“原来这位马先生就是您跟我提起的祝由……”
吉新征:“嘘,汐儿,当心隔墙有耳。”
“汐儿明白,二位暂且稍后,我去去就来。”说罢,乔汐带着两个扑人也跟着马瞎子走了出去。
我接过佣人递来的茶壶,给吉爷爷倒了杯茶,然后我俩分别落座,各自唠唠家长里短。
内宅里虽然也有佣人伺候着乔迁,但时不时地,每隔十来分钟就会有另一波佣人替换。别看隔着一道门帘,但我却能清晰的感觉到内宅里的阴气很重,重到已经足以改变这老宅的气场了。
这大户人家里,是有自己单独的锅炉房的,不敢说四季如春吧,但几乎跟关东冬天家家户户的气温相差不太大,饶是这般,客厅里的一株美人松上依旧是挂满了冰霜。
“吉爷爷,里边这是……?”
“小朗,不瞒你说,这病呀,我也好,马瞎子也罢,我们是都能治的,相信对你也不难,但病在外,根在内,治病不除根也不是个长久之计,所以我俩刚才合计,暂且先看看,谁也不出手。”
“啊?可我临行前娘可是说过,这位乔大善人的病怕是已经……”
他伸出大手,在我面前比了个四。
阳寿只剩四天了。
在前朝封建王朝时期,萨满巫医是极其盛行的,之所以把萨满也归类在巫医范畴内是因为这些老萨满也有通鬼神的本领,治病的原理与我们祝由科有异曲同工之妙。
萨满巫医讲究的是“万物皆有灵”,比如这些阴病在他们理解中,就是灵在作怪。为何作怪,因为病者种下了恶因,种恶因才得恶果。
想驱逐病痛就需要先解决自己种下的恶果。所以从本质上来说,这些老萨满们也都是心善之辈,但凡能治的,他们绝不会在乎那些许身外的黄白之物。
“小朗,你且随我来看。”吉新征带着我掀开帘子走进了内宅。
内宅里,两个佣人抱着膀子哆哆嗦嗦地,口鼻中呼出的气都带着白霜。
乔老爷子躺在病榻上,身上插着不少西医各式医疗设备连接的管子,她闭着眼,盖着床大棉被正在不停梦吟。
他说的梦话很古怪,我走近他耳边细听之下竟觉得不像是人话,更像是某种动物的叫声。
我不用体温计,单是看看他的面色就知道,他此刻应该正在发烧,而且是不下四十度的高烧,不仅如此,他还呼吸急促,心跳过快,血压下降。
掀开被子,老爷子几乎是赤膊的,其腋下,颈部,下颚部,都有明显的淋巴肿肿胀充血症状。
他的身体正在承受病痛的折磨,再加上高烧不退,本就睡不踏实,我稍微一碰立刻就缓缓睁开了眼睛。
咳……咳……咳……
他不停重咳着,身边的下人们赶紧拿来痰盂给老爷子拍打后背。
他口中吐出两口黏痰,竟是成泡沫状粉红色的。
“啊?”我迅速捂住口鼻退到了吉新征身边。
“冷……冷啊!”乔迁裹紧被子口齿不住地打颤道。
吉新征把目光投向了我,我冲他点了点头,交换了个眼神,我俩赶紧退出屋外。
“是鼠疫!”
“嗯,准确的说是一种变异的鼠疫,已经到重症期了,去医院没用了。”
鼠疫这种病在两百多年前可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传染性疾病,没有之一。
但随着人们的文明程度越来越高,一方面人们注重了自身卫生,另一方面也有了鼠疫的疫苗,所以近年来,国内几乎是很难再见到鼠疫患者了。
普通人,只要不是常年从事野外工作的,几乎是不用注射鼠疫疫苗的,而且就算是不小心得了鼠疫,现在西医也有特效药。
这就怪了,乔迁可是在西北西南一带跺跺脚都要震三震的大人物,绝不可能买不到这么普通的药剂呀,怎么会眼看着病入膏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