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裴家李氏,她是裴家三老爷的夫人,只有一子,平日里端庄持重,不苟言笑。
“夫人,月儿不敢!”
裴伊月立即走到李氏面前,低声说道,俯首请罪。
那年裴三老爷带她回来后,伤痕累累,不久竟一命归西。他临终前,拉着她的小手说:“我不是你爹,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因着裴三老爷对自己的恩情,这些年,她一直对李夫人感恩戴德又愧疚不已!
虽然李夫人当着她的面,从没有说过一些不堪的话,但,那种冰凉,疏远,已经像空气一般无形无遁。
她真是没有想到,今日李夫人竟能来到她的住处,而且还有很大的火气!
“不敢?明知是四公子生辰,还要出去,明知裴妃娘娘指婚的太府少卿家会派人过来,还要出去,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还是不把老太太放在眼里,还是不把整个裴家放到眼里?!”
她皱了皱眉。
裴伊月平日里在裴家,那些个热闹事,从没有人稀罕她去。一个走到哪儿就咳嗽两声的人,得多晦气!
何况裴姐姐的指婚,估计对方一定家世显赫,怕是早就被其他姑娘占了吧。
至于这个指婚,她眼睛略过一丝凉意,那个裴姐姐,果然没有放过她。
李夫人越说越气,她平日里很少来到四姑娘这里,一看见小丫头,就想起三老爷,心里就有一道迈不过去的坎,就像一个鱼刺,卡入喉咙,很难下咽。
只因着今日,几个嫂子的冷言酸语,说她有失母仪,对着四姑娘太过放纵,她才跑了过来,还没见到她人影。
“夫人,月儿知错了,月儿今日就去祠堂罚跪”
伊月跪于地上,这个动作已经很是习惯,那么自然而然!
“夫人,小姐的身子那么虚弱!您就饶了她一次吧!”
青画也赶紧跪于地上,插了一句嘴,紧接着脸上一巴掌,响亮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很是清脆!
“一个小仆,哪里就有你说话的份!”旁边一个婆子凶凶地吼道。
“思己之过,方能正身立本,今日就罚你去祠堂好好抄抄《女训》吧!”
李夫人很是平静了不少,缓缓地说完,转身离去。
伊月姑娘微微颔首,顺从地去了裴家的祠堂,里面清冷肃穆,还有些压抑。
明明灭灭的几根蜡烛,没有风也有随时熄灭的趋势。
“小姐,先吃点东西吧!”
青画端了一些点心,心疼地看着自己姑娘单薄的身子。
“不用了,把我的笔墨拿来!”
裴伊月咳嗽了几声,虚弱地跪在香簟上,点燃香烛,拿起笔墨开始抄写《女训》。
每写一会儿,就揉揉雪白的额头,本来很是冰冷的空气,她竟然已经有些汗汗的了。
“月儿!”
一声熟悉的声音,宛如一股清凉的泉水,渗透到了她的身体里面。
一个高大健美的身影,即使浓浓的夜色,依然难掩其精致的五官。
她没有转身,本能地想要离开!
袅袅兮倩影,伶俜兮孑欤。
一个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姑娘跪在祠堂里面,黛眉微蹙,她的背后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公子,英武俊美,眉目风流。
他!就是裴伊月最害怕还是最害怕见到的人!
上一世,他也是她的哥哥,褒王世子!身份显赫!
但也是因她而死!
她记得他在临死之前,她抱着他魁梧的身子,看着他拉渣的胡子,明亮的眼睛,哭得昏天黑地,哽咽不已:
“为何如此颓废?为何如此纵酒?为何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他拉着她的手,轻抚着她的青丝,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
“告诉我,为何就是不爱我?你一早就知道,我不是你哥哥,是不是?”
她把脸埋到他的肩膀处,泪水滂沱,打湿了他的衣袍:
“哥哥为我这样,不值得!”
虽是上一世的事情,而今想来,心口依然痛到不能呼吸!
此世,她不想再祸害于他!只想离他远远的!
何况,裴妃的指婚,不就是此用意吗?
可兜兜转转,他们还是一家,只不过她不再是褒君流亡民间的公主,是一个最卑微的养女。
但他还是最疼她,还是最在乎她!
在这个裴府,她在谁面前都是无足轻重,又懦又乖,就像一只最绵软的小羊,而只有在他面前,她简直就是十足的一个小泼妇!恶毒无比!
“裴叶玉,你是没有骨头吗?干嘛又过来!”
“裴叶玉,喝酒就喝死好了,不要脏了我的眼睛”
“裴叶玉,你是狗吗?想舔我的臭脚丫是吧?”
“裴叶玉,知道贱字怎么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