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妩不敢再看,转回头疾步离开。
谢琛在女儿走后,一个人又在棋盘前头枯坐许久。
林安见他又是不准备早些睡的样子,便过来陪,服侍着端茶递水。
林安是谢妩的奶兄弟,从小跟在谢琛身边伺候,人并不怎么聪明,才能也平平,但很忠心,也清楚谢琛到底在忧愁什么,便提议说:“老爷,你也不必太担心,姑娘身边的丫头们都忠心的很,实在不行,让她们帮着姑娘生不就好了?”
谢琛闻言,抬眼看看他:“哦?这样?”
林安看他似乎是意动,又接着道:“这样不就省的姑娘受苦了嘛……”
结果谢琛差点把棋盘掀他脸上去,三老爷大怒:“去!下去领二十板子去!”
林安傻眼了,这怎么还挨板子了呢?
谢琛指着他鼻子就骂:“我的女儿是人,别人的女儿就不是了?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不想点好的!滚下去!”
林安知道自己这下是摸到老虎须子上了,赶紧滚下去了,滚到门口又探头回来弱弱地问:“老爷……真打啊?”
谢琛抓了一把棋子就丢过去:“不打你不长记性!”
林安哭丧着脸找人安排打自己板子去了,虽然府里人肯定不会真下重手打他,但总归有点丢面子,还好他本来脸皮就厚,倒也真是长了记性,知道以后这话会惹谢琛不快,老爷是有大学问的,他说不对的事情,以后就再不能说也不能想了。
他虽然也有点疑惑,为什么别的大家族都会有抱养妾生子的事情,他们家就不行?但林安不怎么聪明的脑袋里,还有个更坚定的认知,那就是三老爷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他的道理,一定是比别人要对的!
所以林安也不觉得自己冤枉,只打板子时候被捣乱的扒了裤子,叫他闹了个大红脸。
谢妩这边刚回房没多久,就听林安被父亲叫人打了二十板子,赶紧就让人打听去究竟怎么了,也就是这会,她才发现,方才一只握着那只小金猫,娇嫩的掌心已经硌出了一块红印。
堇青看见当时就唬了一跳,忙喊琉璃拿了药膏子给谢妩小心抹在手上。
谢妩看她们忙乱地似是什么大事,就笑:“哪有这么严重,只是点红印子,一会就退了。”
堇青才不肯听她这话,小声抱怨说:“姑娘就算是喜欢那小猫,也不能这么握在手里,姑娘的手多娇嫩啊,要是不上药,保不齐就要肿起来,那可有苦头吃呢。”
谢妩看那胖乎乎的小金猫,并不将话往心里去,倒是忽然起意:“拿纸笔来!”
堇青还想劝,这才上了药呢,怎么好动笔,谢妩却摆摆手:“是正经事呢。”
于是堇青也不好再说,碧玺和碧玉利索地准备笔墨纸砚来,谢妩看了一眼纸,说:“给我找前头新做的小狮子滚球的花笺来。”
碧玉就忙找了新的花笺纸给她,谢妩这才提笔,斟酌着写了一封短信给程远,等她写完,去打听消息的丫鬟也回来了,待谢妩知道林安被打的真相,不由说了句:“是该打!”
她看了看屋里大丫鬟们的脸色,知道林安可算是把她屋里的姐姐们都给得罪了,以后少不得还要再吃些苦头了,也是怪林安怎么能拿女儿家的终身事胡说!
谢妩知道自己的奶兄并不是个坏人,他只是如大多数人那样,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可正是那点“理所当然”,让她气恼之余,也在这即将入夏的五月里觉得寒冷。
还亏得打的是林安,他虽不聪明,却是个实心眼,教过的道理便会记在心里,这要是换了旁人,只怕还要委屈,毕竟哪有将丫鬟和姑娘做比的?
谢妩叹了声,将几个大丫鬟都招来跟前,说:“我的心意,你们是都知道的,今天林安的话,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堇青看她这样,忙道:“姑娘这是说什么,我们几个,只有一心相信姑娘的,旁人说什么,我们才不理。”
其余几个也附和,谢妩看她们说得并不像是违心,想了想便说:“堇青开了库房,我给你们一人做一套红宝的头面,留着等你们成亲时候用。”
她一个未嫁的姑娘说起“成亲”来一点不害臊,倒是听的几个丫头脸都红了,谢赏的声音都跟蚊子哼哼似的。
谢妩看得有趣,又说:“等真到了你们的好时候,我可还有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