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国的人向来十分重视与万物灵神有关的一切。
加之继任仪式赶上盂兰盆节,所以祭神台一早便围满了人。
描着各式各样动物和花卉的灯笼挂满了祭台,一千九百九十九节石阶从下到上缀着点点明光汇聚如海,如漫天繁星倒映于人间。
云恕站在祭台对面的高桥上,笑容恣睢地看着对面的少女。
少女穿一身紫衣,带着金色的小鹿面具,只露出殷红的唇。
她赤着脚缓缓走上祭神台,衣袂在夜风里翻卷,夹道的灯笼衬得她身姿轻盈,好如神袛。
不知道这尊贵的神袛,跌落进泥尘时,是什么模样呢……
云恕眼帘微垂,转着手中的白玉酒杯,最后一饮而尽。
而这头,燕晏就没那么好受了。
全场所有目光都落在她身上,紧紧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
这八年里,所有景国人都在等着语冰继任神使女,虽然语冰一直耍性子拖了八年,但在景国百姓眼里,语冰才是他们正牌的第二百三十三任神使女。
这样说来,燕晏觉得自己在他们心中肯定就是一冒牌货。
不过因为带着面具,众人也不敢确定,台上的到底是不是语冰。
燕晏在心里把云恕翻来覆去骂了个遍。
但越是这种情形,脚步就越不能慌乱,越要沉得住气不能被人看出破绽。
等等……
燕晏的目光掠过祭台上等着的人。
那不是萧玉山那个狗东西吗?
而台下,占据最佳观礼位置的人,一身娇艳的红裙,蹬着一双深灰色的小鹿皮靴,头发扎成一把小辫子高高束起,眉眼间尽是张扬凌厉的神色。
手里还握着一条卷起来的棕色鞭子。
不出意外,这样惹眼的穿红衣并且使鞭子的年轻女子,应该就是千鸟宗如今的少宗主符妙嫣了。
燕晏顿感头皮发麻。
这一千多步台阶,为什么这么长啊。
她只期盼着萧玉山认不出她。
在萧玉山的注视之下,燕晏一步步走到他的跟前。
按照记忆里云恕教她的,拿起供台上的一把扎成一束的不知名字的花花草草,从一个琉璃盆里沾了清水,在萧玉山左边肩膀拍拍,又在他右边肩膀拍拍。
因为右手手腕上伤口未愈,所以这一切燕晏都是用左手完成的。
和萧玉山离得这样近,她的心在狂跳。
但此刻她绝不能露怯。
垂着眼睛,尽量不去看萧玉山。
遮得这样严实,萧玉山这狗东西一定认不出来!
毕竟其实总的算起来,他们二人见面的次数也不多。
萧玉山在琉璃盆里净手,之后将一把镶满宝石的短剑递给了燕晏。
燕晏伸手去接,在二人凑得很近的时候,萧玉山突然低声问道:“你不是语冰?你是云恕找的人?”
燕晏一愣。
大脑飞速运转。
云恕也讲过,景国重神明,谅萧玉山不敢也不会在祭神台上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燕晏轻轻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萧玉山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