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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正是夏日里雨水最多的时候,也是疫病的高发时刻。
艮北军营的将士深知如何有效预防,但耐不住仍有例外。
今年的连日潮湿天气,使得军营里得了疫病的人竟有了上百之数。
军营里的大夫都不敢久待于此,来去匆匆,甚至没几个人愿意来的。
身为主将,姜醒知道在这段时间里,兑国的攻势会极度猛烈,发起进攻的次数也将倍增,年年都是如此。
她所要做的,除了鼓舞士气,振奋人心外,还必须找到愿意进入军营的大夫。
所以,她一大早就孤身驾马离了军营,一路往市镇疾驰。
雨水连绵,天气潮热不已,知了都潜伏在树上扯着嗓子不停歇的叫着。
姜醒身下的马似是也受到影响,变得极端烦躁。
瞧见附近有几间茅草屋舍,她干脆翻身下马,打算问问附近是否有游医,毕竟这时候确实鲜少有大夫愿意搭上性命进入军营。
林中的水洼不少,姜醒的靴子踩在上面,溅起小半身泥水。
在军营里久了,她的步子也富有节奏感,听起来极为悦耳。
走得近了才发现,茅草屋舍的一侧有小片池塘养着可入药的植兽,正间垂着青碧竹帘,掩着人,隐约可见人影晃动。
姜醒不加掩饰的脚步声早被人听见了。
主人家缓缓的卷起竹帘,视野渐渐开阔,视线对上的瞬间,姜醒承认自己有被对方令人惊艳的容色和从容温和的笑晃到眼睛。
哪怕是左眼附近有道一寸长的伤疤都未有损伤他的容貌。
失神间,听见有人拱手道:“草民见过将军。”
回神后,她不问是如何被认出来的,答案显而易见,满头青丝尽是雪色,身着军中装束的妙龄女子,除艮四公主姜醒外,不做他想。
“免礼,敢问这附近可有游医到此。”言语中,姜醒的姿态平易近人,很能博得人的好感。
她扫视过周围,有药炉子在煎药,这个不是个大夫就是病人。
男人伸手倒了一杯茶,推了推轮椅,靠近了些姜醒递茶与她:“还请殿下勿要嫌弃茶水粗陋。
草民不才,也是一名游医,虽腿脚不便,但愿随殿下往军营。”
这是位身有残疾的游医,他的心胸宽广。
姜醒下了第一定论。
伸手接过茶,杯中水的温度正是合适,但姜醒只是拿在手里,她深深的看着那人,问:“我如何相信你一个出现在荒郊野外,毛遂自荐之人?”
“那将军如何相信自己找到的其他游医呢?”男人不答反问,与姜醒对视的眼神清明澄澈,分毫未有变化。
他内心坦荡,不惧怀疑,确有几分可信。
姜醒下了第二定论。
“先生看我这般久,可看出些什么?”姜醒又问了一句,不出意外,这应当是她最后想问的一句。
男人执起一旁放着的蒲扇,轻轻扇了扇火,启唇回道:“草民观将军面色微微泛白,气息略有不稳,想来是昨夜体内真气紊乱所致,这应当与将军修习的功法有关。”
“啪”地一声,姜醒手中的粗瓷杯碎了,她的手心被划伤,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半个手掌,看上去颇有些触目惊心。
男人立时搁下蒲扇,取出柜格里的金疮药和纱布,打算替姜醒包扎。
姜醒从善如流,在他包扎的时候说:“先生有扁鹊之能,姜醒还请先生一入军营。”
她这是将姿态放低了,她从不会这般做的,定然有诈!
男人心里这样想着,说出口的话却不是这样。
“姬尘多谢将军信任,”姬尘说着,收了金疮药和纱布,取了一套银针,“这便可以启程了。”
看姬尘如此简单的收拾,甚至连药炉子的火都不熄,姜醒的心里又掠过重重猜测,嘴角几不可察的勾了勾。
她不在意引狼入室,只在意,狼不肯入室。
“只是将军,草民的腿……”姬尘仿佛此时才想起自己腿脚不便,面上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姜醒看着姬尘,目光有些居高临下:“你若不介意,可与我共乘一骑。只是这马背上的颠簸之苦,你可受得?”
“将军放心,草民受得。”姬尘信誓旦旦。
闻言,姜醒屈指吹出一声口哨,她的坐骑跑了过来,一派安静的模样。
她摸摸马儿的脑袋,心下肯定方才马的异状定然与姬尘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