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若寒的画馆里弥漫着药香气,李昭一进来就闻到了,画馆里的小童阿四独自坐在堂里捣药,李昭带着称心进来,“这里就是我学画的地方,你既然也想学,那我就带你来看看。” “阿四,温先生在么?” 阿四这才发现有人进来,“郡主,先生不在,他去前头药店了。” “去药店做什么?先生病了?” 阿四答道,“不是,先生去卖药。” “卖药?”李昭没听懂,索性不问了,带着称心四处逛逛,称心立在墙上一幅连理枝的画前发呆,李昭便问她,“你想学吗?” 称心点点头,李昭大方道,“我教你。” 温若寒这时悠然从外面回来,放下身后的药筐子,阿四连忙上前接了,见李昭也在,“郡主今日怎么来了,又作了新画?” 李昭这些日子懒怠,并没有作画,不好意思地笑了,“这些日子没有新画,只是路过进来瞧瞧。” 温若寒道,“正巧,你前日放在我这里的画被人买走了,买了几百银子,你等着,我去取给你。” 李昭从未想过自己的画会卖出去,且是几百银子,惊喜之余,“师父,我不要什么银子,画能卖出去,就是说明有人喜欢,我已经很高兴了,若不是你这画馆,又怎能卖出去,那银子就给你操持画馆吧,你也不用去卖什么药了。” 温若寒正色道,“那怎么行,你的画有人喜欢且愿意花钱买,那就是你应得的。你虽然不缺这几百银子,我也不该占你便宜,况且,”说到这里,温若寒笑了起来,“我卖药并非如你所想是缺钱,只因喜欢。” 李昭觉得,她若执意不要就是折辱了温若寒,温若寒取来一包银子交给绿翘,李昭想了想,同他商量道,“可是,若没有先生,我画的再好也没有人能看到,今后再有这样的收入,我与先生对半分如何?否则昭昭岂不是也占了你的便宜?” 温若寒倒没有想到这一层,李昭一说他也笑起来,觉得眼前的小郡主很是可爱,便答应了她,“好,那多谢郡主了。” 李昭看他一身药香,开口问道,“师父你也懂药吗?” 温若寒应了一声,“在江南学过些医术,偏爱制药,闲来无事就与前头药店老板娘商量了,她会定时来我这收药,今天她本该来的,却不知因为什么耽搁了,我才亲自送去。” 李昭看了看身后的称心,便将温若寒拉到一旁,“师父,你可认识京中有靠谱的女大夫吗?” “女大夫?”温若寒沉思,“我初来乍到,还真是没听过,郡主你找女大夫做什么?可是有....隐疾?” 李昭脸一红,摆手道,“不是不是,是我带来那姑娘,身上有伤,我想着寻常大夫不好瞧一个姑娘的身子。” 温若寒了然,“伤在何处?若是方便的地方,在下说不定能看一看。” 李昭想了想,把称心拉了来,露出她的胳膊,温若寒一惊,这姑娘雪若凝脂的胳膊上交错的鞭痕,着实骇人。温若寒沉声,皱着眉头道,“身上可还有?” 绿翘在一旁点头。 温若寒起身,“郡主,跟我来吧,那药馆里,或许有能帮你的人。” 药店老板娘一袭石榴色红裙,脚上翘着一双绣花鞋,坐在柜台后头手里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李昭瞧她二十七八许的模样,梳着妇人的盘髻,看见温若寒,大大方方的一笑,“温先生怎么又来了,可是方才钱数不对?” 温若寒笑说不是,上前与她耳语一番,那老板娘便看向李昭的方向,过了一会,老板娘上前牵了称心的手,“好妹妹,你跟我来,二位先回去等候,一会我亲自将人送回,先生放心。” 温若寒拍了拍李昭的肩膀,药店与画馆不过几步之遥,方便得很,“先生,我看那姐姐似是嫁人了,她相公是做什么的,怎么让她独自一人打理药店呢?” 温若寒叹了口气,“说来话长,她相公本是个驻边将领,三年前就去世了,连尸骨也没有见到,她独自一人打理这家药店,奉养公婆,是个可敬的女子。” 李昭听了也跟着叹息,“确实可敬,也确实可叹,女子独身一人,总有诸多麻烦事,她没有相公帮衬,要吃多少苦头。” “她医术了得,只因一个女人开医馆有诸多不便,才只开了家药店,那姑娘交给她,你可以放心了。” 李昭自然相信温若寒,他选的人不会有错,温若寒迟疑很久,问道,“容我多嘴一句,这姑娘的伤,绝不像是自己碰的,你怎么会......” 李昭叹了口气,“我当然也知道,那是人为的,可要不怎说是烫手山芋,这是一位朋友托我照顾的,我也不好去打听些什么。” 温若寒点头,“即使如此,便不要多打探了。” 两人在画馆里论了会画,李昭还谈到那日与聂裳游湖,与她探讨古画,她对画了解颇深,不像是只懂一点皮毛的三流之辈,琴技又如此的出神入化,真不知她是怎么办到的。 两人正天南海北地聊着,忽闻门外的吵闹声,两人互看一眼对方便起身出门查看。 原本狭窄的道上这会被挤得水泄不通,药馆门口停了辆华丽的马车,老板娘正护着称心与人拉扯。 “住手!”李昭上前喝到,她声音虽小,气势却很足,那帮人停了手,李昭才看见那趾高气昂的女郎。一见只是个瘦弱的女子,那女郎连理也不理,“愣着干什么,把她带回去!” “表小姐!表小姐我再不回去了!我求你放过我吧.......”称心被人揪着手臂,想到她身上还伤痕累累李昭便揪心,忍不住亲自上前将她拖到身后,可那婆子力气实在大,温若寒在一旁看着,一众女人扭打在一处他也不好上前帮忙,绿翘这才赶来,大呼一声“郡主!”便冲上来扯着那婆子松开称心,李昭惊异于她怎么如此怪力。 “你们是什么人,目无法纪,当街强抢民女,这里是天子脚下,容不得你们放肆!” 那女郎却全然无视了李昭,只是柔和了语气,“这位姑娘,我们是周侯府的人,我作为侯府的女主人,押一个私逃的婢女回去,可是犯了什么法纪?” 李昭险些笑出声,“周侯府,巧的很,你倒是与我说说,你是哪门子的女主人?” 那女郎见李昭如此嚣张,不免要怀疑她身份,“姑娘是?” “区区不才,纪王府,李昭。” 那女郎一惊,随后笑道,“原来是与表哥有过婚约的温阳郡主,失礼了。”李昭没想到她变脸如此的快,看她还不算难说话,便要带称心走。 “郡主且慢。” 李昭又回头看她还要说什么。 女郎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郡主恐怕不知道,你曾撞破的.....表哥那是,哎呀实在是没脸,那贱婢,就是眼前这个啊!您竟然还护着她。” 李昭被揭了短,这实在是她不长的人生中最丢人的一件事,在周围人哗然中渐渐有些恼怒,看那女郎的眼神渐渐变得危险起来。对方却仍没什么数,李昭渐渐松开了称心的手,慢慢向她走去,被身后的温若寒及时拉住,“郡主,息怒。” 李昭看着她的眼睛慢吞吞地开口,“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若非要带她走,表小姐又当如何?” “你!”表小姐没想到李昭竟与传闻中的不一样,可称心她是必要带回去的,不打死这个贱婢实在难解心头之恨,“这是周侯府的家事,郡主总不至于要为了这么个贱婢与侯府翻脸。” “你恐怕还代表不了周侯府,我要做什么,难不成还看你的脸色?你口口声声的贱婢,殊不知你在我眼里,也贵不到哪里去。” “你.......”表小姐向来八面玲珑伶牙俐齿,在周侯府吃得开的很,从没受过这种羞辱,强忍着难堪,指示身旁的婆子去把称心拉回来,顾不得什么郡主不郡主了。她们人多势众,若是强抢,李昭讨不了好,纵然她告上天去,也不过是她多管闲事而已,这么一想,她更没什么怕的了。 她不要脸面的强行抢人,李昭气得浑身发抖,称心似乎难逃这一劫了,远处哒哒的马蹄声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苏行云骑在马上,一身红衣。 到了跟前马儿一身嘶鸣停了下来,只见她云淡风轻地坐在马上睥睨着众女,“何事喧哗?” 温若寒怔怔地望着那马上的女子,风尘仆仆,一身落拓。往事滚滚而来。 “我叫苏行云,行云流水的行云。” “好名字。”